他做义子,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后来将许多事情都交由他来料理。
顾修元是凌先生摆在明面上的利刃,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藏于背地里不见天日的隐刃,专门行刺杀灭口之事,为首的那位武功极高,代号叫做“纯钧”。
当初那场搅乱朝局的宫变刺杀,便是纯钧奉凌先生之命做下的。
思及此,顾修元眼中有戾色划过,随即又若无其事道:“你想聊什么?”
“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秦君问。
凌先生将隐刃藏得很严密,轻易不许旁人插手,尤其是纯钧,从不会以真面目示人。顾修元虽然与他打过几次交道,也算是有交情,但却并没见过他真正的相貌,又怎能这么轻易地识破?
“直觉、眼力,”顾修元自然不会透露云浓的缘故,只道,“以及,你大意了。”
先前云浓被噩梦惊醒,并没当回事,可顾修元却是记在心上了,第二日便着人去查。
当初与凌先生决裂后,顾修元以雷霆手腕清扫朝局,将对方的势力连根拔去。他对这些了如指掌,自然不会忽略掉那极具威胁的隐刃,一年来始终着人在探查,如今竟恰合上了。
顾修元心中已有七八分把握,还未下手,便在此撞着了秦君。
当日在南风馆,他满心记挂着云浓,压根没正眼看过一旁的秦君,所以并没发觉不妥。
但这并不意味着秦君能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眼前。
秦君盯着他看了许久,冷不丁地说道:“若是我想,现在就能要了你的命。”
顾修元与秦君皆是凌先生带出来的,一人长于谋略,一人擅长武功,若是如今硬碰硬,顾修元自然是敌不过秦君的,他二人对此心知肚明。
但顾修元并没将这威胁放在心上,轻描淡写道:“你若想杀我,便不会拖到如今了。”
若秦君想要为凌先生报仇,那这一年来,他绝对不会过得这么顺遂。
秦君冷笑了声:“你就真这般有恃无恐?若我突然改了主意呢?”
“你我皆是凌先生拿来复仇的棋子、刀剑罢了,前半生为了旁人奔波卖命,不由己,如今你还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不成?”顾修元意有所指道,“若我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如今的身份必然是不能再用了。”
若是早年,秦君自然不会将这威胁放在眼里,大不了再换个身份就是。可如今有景宁在,他便难免投鼠忌器,犹豫起来。
以景宁与谢云浓的关系,若他真杀了顾修元,景宁必定会恨透了他。
顾修元审视着秦君的神情,心中算是彻底有了数。
他来时以防万一倒也备了后手,但并没用上,只用一个景宁便牵制了秦君,着实算是意外之喜了。
秦君半晌没能说话,顾修元又主动开口道:“当年的事情已经揭过,我也无意与你为难,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为好。”
话虽是这么说,但顾修元心中却并不是毫无芥蒂,毕竟当年之事虽是凌先生授意,可秦君却是那个执剑的人,难免会有迁怒。
只不过有景宁这层关系在,秦君不敢拿他如何,他也不好对秦君动手。
世事因缘际会,实在是出人意料,秦君竟同景宁搅在了一处,以至于原本的计划都乱了套,不得不另做打算。
秦君略一想,就明白了顾修元的意思,冷笑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只要你不揭我的身份,我自然不会跟你过不去。”
顾修元掸了掸衣袖,站起身来:“那就一言为定了。”
两人都是凌先生调|教出来的人,在这种相互算计的事情上不需要解释太多,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若是没挑明身份,或许还会暗地里下手,可今日之后彼此必定都是备了后手的,一击不成必遭反噬,所以反倒能维系个相安无事的局面。
“顾公子,”有侍女快步进了水榭,恭恭敬敬地向顾修元行了一礼,“谢姑娘遣我来传话,说是懒得再走回来,过会儿便直接到马车上等着您了。”
顾修元神色一缓,颔首笑道:“好。”
那侍女又向秦君道:“秦公子,大长公主请您过去。”
秦君:“知道了。”
侍女传了话后便又退下,秦君与顾修元一同向外走去,忽而又道:“当初你突然翻脸不认人,背叛凌先生之时,我倒也是接了刺杀你的命令……”
顾修元淡淡地应了声,对此并不意外:“那你为何没有动手?”
“我等虽为隐刃,但却并非真是刀剑那种死物,总是会有自己的想法。”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秦君抬手遮了遮,“更何况没多久凌先生便过世,我自是不受旁人的约束。”
他欠凌先生的,这些年九死一生早已还了,并没那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心。
而到如今,他也算彻底明白当年顾修元的心境。
“你我前半生是旁人手上的刀剑,千锤百炼,为了复仇而活,”秦君顿了顿,长出了一口气,“还是自由些,为自己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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