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心说是啊,你犯得上为个晋官,还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年轻,如此大动肝火吗这幸亏是蘷安,是你的心腹爱将,又是最早跟随你起兵的老人,才只挨了一顿鞭子,倘若换了我等,那还不直接一刀给剁了
然而蘷安趴伏在地上,却猛地一梗脖子,朝向求情的众将:“汝等不要胡思乱想,明公此番责罚于我,并非为了裴郎。明公将裴郎交于我看管,我却酒醉误事,致其走脱,倘若是在战阵之上,如此疏忽大意,必遭败绩我既有罪,自当责罚,汝等万不可错会明公之意,乃至心生怨怼”
众将忙道:“蘷将军说得是,但请明公看在他是初犯,稍加宽赦吧。”
石勒冷哼了一声,注目蘷安:“汝既如此晓事,剩下的鞭数权且寄下”蘷安心说啥,还有剩下的鞭数你也没说一定要打我多少鞭不是
“汝还不速速前去捕拿裴该,将功赎过”
蘷安忙道:“末将已遣人循迹去搜索了,只因不敢欺瞒明公,故此来报”
石勒一瞪眼:“若欲报我,一小卒足矣,汝何不亲自去寻”
蘷安心说是啊,这是我太实诚了,早知道就派人来禀报你,你光火打人也就打不到我身上啦不行,我确实得亲自去擒裴该回来,否则真怕还会有寄下的多少鞭子急忙一轱辘爬起身来其实他身强体健,刀山枪林中常来常往,这几十鞭子又是隔着甲衣,还真抽不伤他正待告辞而去,忽听有小卒远远地高呼:“已然拿住裴郎了”
蘷安不禁背着石勒苦笑一声早知道那么快就能逮住,我就先不报你了呀真是自取其辱。
石勒闻报,面上陡然现出一丝青气来,当即一背手,大声喝道:“押入帐来,待我问他”众将悄悄地窥看他的脸色,心说裴该这回应该死定了吧小白脸早该宰了,白费我们那么多天的粮食。
且说石勒返回帐中,才刚坐定,就有胡兵把裴该绳捆索绑给押了进来。石勒单手撑着几案,斜靠着身体,故意拿眼角余光去瞥裴该,冷冷地问道:“裴郎果不愿降我乎”他杀心已起,只待裴该说一个“不”字,当即便要下令押出去斩首。
不,光斩首如何泄我心中之恨干脆把他拴在马尾巴上,活活拖死算了
谁料想裴该挺着腰站立在案前,面上毫无惧色,表情似笑非笑,一开口竟然是:“将军以为,若裴某真欲逃亡,汝这些兵卒可能擒得住我么”
石勒闻言不禁一愣,随即微皱双眉,转过头询问押裴该进来的胡兵:“汝等是在何处拿住裴郎的”
胡兵禀报,说我们是跟随着脚印一路搜寻,发现脚印到了洧水边上就消失了,于是策马泅渡到西岸再找,发现裴该就在岸边不远,正倚靠着一株杨树在呼呼大睡呢
石勒脸上略现疑惑之色,就问裴该:“裴郎,深夜渡水,气力用尽了吧”
裴该笑一笑:“死生之际,逃亡途中,岂有那么快便用尽了气力的道理我故意歇脚,专等将军遣人来追也。”
“却是为何”
“为使将军得知,裴某非不能逃,是不愿也,若真欲去军逃亡,彼等又如何追得上,拿得住我”
石勒心说你就吹吧,就你那细胳膊细腿的,根本就是跑不动了才会被我的兵追上拿获,为了面子还故意说什么我不是不能逃啊,是不想逃啊,只要想逃随时都可以逃走啊鬼才信你哪不过裴该这回的语气貌似跟从前不同,并非疾言厉色,也没有一口回绝自己的招揽,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上回这么和颜悦色地跟自己说话,是打算抄如意打自己可是如今他两手都被绑在身后,就算想冲过来拿牙咬,估计都沾不着自己的身。难道说,他终于想通了,愿意归降了不成吗
想到这里,石勒杀意顿消,于是把腰一扭,坐端正身体,两眼直直地盯着裴该脸上的表情:“裴郎不愿逃,是肯归附于我么”
裴该一撇嘴,扭扭身体:“将军便是如此招纳人才的么”
石勒不禁笑了起来,赶紧下令,解开绑缚。然后他就微笑着看裴该活动手腕,拧腰晃头,不再说话我都连问你两遍是否愿降了,可不能再问第三遍了,显得太过急切,倘若你再一口回绝,那我的面子还往哪儿搁啊这回我得等你自己开口。
他不说话,裴该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老半天。蘷安在旁边着急了,赶忙帮着石勒问道:“裴郎究竟是否肯降若有条件,尽可明言。”我看明公招揽你的心意很诚恳,也很迫切啊,你想要什么身份、地位、赏赐,那就尽管开口吧,都好商量。别再跟这儿发愣了,我们还得赶紧拔营上路哪,你们再多瞪一阵子,天都要过午了
石勒和裴该二人都各自暗舒了一口气,心说蘷安你这帮腔真挺是时候。裴该正好借着蘷安的发问表态,于是他抬起手,竖起三枚手指来,大声说道:“将军若肯应允裴某三事,则裴某愿意效忠于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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