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一看,斐庭正看着手里的那张纸,一动也不动,整个人像是凝固了。
“公子?”阿扶从未见过这样的斐庭,又唤了一声,斐庭仍然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她走过去,“公子?”
她还没有看见信上的字,背对着她的斐庭忽然一动,把那纸给攥成一团,声音顿了几下,才有些颤抖地道:“……没什、没什么,没什么……”
阿扶怔怔地看着他。
斐庭浑身的动作都非常生涩,他边转过来边把那张纸往嘴巴里塞,干涩地咀嚼着,他的手指颤抖,眼神恍惚,“来得及……来得及……”
他忽然站起身来,一把握起束韫剑向外走,道:“我们现在马上回昭国!”
阿扶跟上他的步伐。
谁知斐庭又是一停,猛地回过头:“不行!”
他深深喘了几口气,对阿扶道:“你要、你要留下来……阿扶,你要留下来。”
阿扶只是看着他,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会让卫攸看照你,你也要保护你自己,到时候……到时候我会回来接你,你会回到昭国,继续跟我在一起……”斐庭握住她的双肩,“如果发生了动荡……不,不会有事的,一切都来得及。”
他打消了那个令人胆寒的想法,接着道:“阿扶,你是最听我话的,你明白吗?”
阿扶点了点头。
斐庭松了口气,转身向外走,出了门又回过身,横剑一指,喝道:“留在这里!”
本能地跟上他,刚刚迈出门的阿扶收回了脚。
庭院里雨势渐大,卫攸正顶着斗笠蓑衣穿梭在雨中,把晒着木架上的书卷搬回屋里,他看见斐庭连忙道:“二殿下快来!帮我一把,你说这天说变就变,真是喜怒无常……”
斐庭袖底握紧了剑,声音很稳:“没时间帮你,我要回荆襄一趟。”
卫攸一愣问:“回荆襄做什么?哎,楚栾一走,你就待不住了吗?”
他在雨中不等回答,又搬起书运回屋里。
“我不在的这段期间,请你照顾好阿扶,不然等我回来,你非但保不住这些书,连你这颗脑袋你都保不住。”
瓢泼大雨中,斐庭的声音依然凌厉不减。
卫攸刚到廊下,听见这话,隔着雨帘中和他对视片刻,空出一手掏了掏耳朵,道:“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我要你的保证,卫攸!”斐庭喝道。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卫攸笑。
他看斐庭的脸色像是要一剑劈了他,连忙道:“不就是回趟荆襄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是不是被楚栾感染了?阿扶人好端端的,需要我插手吗?”
他又继续去搬书,念叨着:“照顾一个是照顾,照顾两个也一样,我保证还不行吗?”
待他把书全部搬完,解开斗笠,不经意一看,斐庭原来站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这场雨下了五日,卫攸自己动手扎了个竹筏,在水面上悠哉往返。
又隔五日,水褪了下去,天气却未放晴,叶想宁整日扒在窗边远望,随着一天天的时间过去,楚栾连个影都没有,她变得越来越焦躁起来。
这种状态让卫攸经常想点子让她开心起来,好说歹说,直到一天早上卫攸起床,他坐在庭里喝酒,看见阿扶一个人下来便问:“小姑娘起来了吗?我拜托邻家的大娘做了桃花酥,赶紧让她起来吃饭。”
阿扶道:“想宁不在吗?她屋子里没人啊……”
卫攸睁大眼睛,手里的酒壶摔碎一地。
这座庭院,整座回雁镇,包括后山,都没有叶想宁的影子。
她的房间里少了几件衣物,马厩里少了一匹马。
卫攸回到家,从床底的箱子里翻出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的听啸,他带着剑,马不停蹄地向外追去。
出镇子的时候,遇上溪畔的浣纱的愫娘,她看着拿着剑的卫攸一怔,又笑了起来:“我说呢,公子弹琴的姿势为什么我们不一样,原来公子是个使剑的。”
这下轮到卫攸一愣。
他以为自从来到回雁镇,他就能远离权利的漩涡,远离争斗和杀伐,他弹琴他种花,他自以为和一个普通村民没有区别。
原来,并没有,一切并没有改变。
那些波诡云谲的算计从来没有远去,而是很早以前在日复一日的耳濡目染之后,深深盘踞在他的五脏六腑。
就在卫攸离开回雁镇不到半个时辰后,一名甲士快马加鞭来到此寻他,称是有十万火急的信件要禀交。
家里只有阿扶一人,她道卫公子出门了,她可以代为传达。
甲士拒绝,问清卫攸去路欲寻,刚一转身,阿扶手里的匕首穿透了他的心脏。
阿扶从甲士的尸体上翻出信件,上面清晰地写着:
昭九皇子□□篡位,容辰大败,安和长公主身死昭宫,皇上令卫将军速速回京。
☆、第四十七章
越往北上去,路越是泥泞,卫攸下了马向前走,连着几个村落都荒无人烟,一片破落。他寻不到叶想宁的踪迹,却发现前方有流民四处奔逃,他们的神色非常慌乱,像是后面有洪水猛兽一般,卫攸想上前问话,可流民们却纷纷惊慌失措地避开。
这一带应该已经出了江州,快接近荆襄了,可这些村民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闹瘟疫吗?
卫攸继续前行,场面却愈发混乱,逃乱的人数越来越多,让他不由心焦和担忧起来,这种情况下叶想宁北上回闵凉,实在太危险了……
天际黑云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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