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亦南听说过脸盲症这种病, 患有这种病的患者一般会对别人的面孔失去辨认能力,他以为白一尘也是这样。
曾经以为。
夏起说话的语调轻而缓慢, 没有厉声高喝,也没有一点指责他的意思,却像是长鸣不止响彻在时亦南脑海深处的丧钟,每一声都叫他颤栗发抖, 随着这丧钟翻涌而起的,还有他们相遇至今的无数画面——每帧每幕都是温馨美好的, 相爱的。因为他却是回想不出多少他和白一尘在一起时不幸福的时光。
毕竟他们几乎从不吵架, 从不争执, 白一尘也从来都没有责备过他, 哪怕在他不辞而别四年后, 他看着他时的目光依旧如同年少时一般,深情又真挚。
白一尘真的将一个人能对另外一个人的爱奉献到了极致。
时亦南相信,假如他问白一尘愿不愿意为他去死,白一尘的回答肯定是毫不犹豫的“愿意”两个字,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他的回答都是这个;而换成了他的话,让他在时家和白一尘之中选一个,白一尘一定是被放弃的那一个——这是一个四年前就得出的答案。
即使他现在觉得这个答案他填错了,可是他的试卷早在四年前就交上去了,分数早有结果,无法更改。
“能治好吗?”时亦南缄默许久后才又开口,问完之后想了想又补充道,“他想治好吗?”
夏起有些怜悯地看了时亦南一眼:“大概不想。”
时亦南木然地点点头,表情麻木:“不想也好,但是不治的话,会对他的病有影响吗?”
夏起说:“这个我也不好断言,作为医生,我肯定是希望他病愈的,毕竟他自从这样之后,就再也没有办法画人像了。”
时亦南又机械地点点头,白一尘不画人像这件事他也有所耳闻,只是他没想到这件事的原因竟是自己,不过想来也是,他都分不清人了,还要怎么画呢?
“可是他自从这样之后,病情就一直很稳定,看上去似乎开心了起来,除了你刚回来那段时间情绪有些不稳以外,他每次来我这里复诊时都很轻松。”夏起顿了顿,又接着道,“我和他提起过你的,我告诉他,等他愿意的时候,可以带你一起来我这里看看。”
时亦南垂下眼睛,扯唇笑了笑,说:“他甚至都没告诉我,他在你这里治病。”
“他不想治好就不治吧,我没关系的,我不会刺激他的。”时亦南抬起头,很真挚地向夏起道谢,“谢谢夏医生你今天和我了说这么多,耽误了你不少时间,抱歉。”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如果一尘他能好起来,这比任何事都能让我开心。”夏起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时亦南,“不过你呢?你没事吧?”
“我没事。”时亦南说,他甚至还和夏起开了玩笑,“放心吧,一尘的药我也不会再偷吃了。”
夏起想了想,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们两人:“你们可以多交流,爱人之间,有什么问题的话摊明交流解决就好,不要吵架。”
时亦南点头:“我不会和他吵的。”
“那就好,不要……再让他难过了。”夏起微微叹息道,“如果你还爱他的话,就好好在一起吧。”
“会的,我很爱他。”时亦南一直点头,很认真地做出承诺,声音却有些颤抖,“我真的……再也不会做让他难过的事了……”
离开夏天心理咨询室后,时亦南回了公司,即使他是从专用电梯走的,一路上也有不少员工看到身穿运动服的他,纷纷投来惊诧的目光,时亦南朝他们点头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后就回到了办公室,将西装重新换上,并把白一尘给他的袖扣认真地戴好。
“时总。”白维欢拿着文件推门进来的时候,时亦南已经恢复成了平时那个沉稳成熟的男人,见到他进来便抬头,用目光示意白维欢继续说。
“股份转让协议已经拟好了,您要不要过目一下?”
时亦南伸手道:“拿来我看看。”
白维欢将文件递过去,接着说道:“还有遗嘱……杨律师说您签好字后就可以去办理公证了。”
“嗯。”时亦南应了一声,在自书遗嘱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白维欢看到这里,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时总,您怎么忽然就想立遗嘱了呢?”他看得出时亦南最近心情不好,结果他还在这个当头立遗嘱,真的很难让人不多想。
“怎么?怕我自杀?”时亦南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时氏还没倒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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