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夫人站起身来,双唇有些发抖,做不得声。
“刚刚你与我说过的话,照实告知丞相。”许持盈眉眼间现出凌厉之色,“明日若是不见端倪,我便会召见你与丞相,让你们当着我的面儿对质。”
魏家的事,如果她自作主张让魏家回归原先的地位,只能引发父亲满心的失望。她决不能那么做。
而且正如她考虑过的,今日让许夫人得逞的话,日后不知还要被要挟多少次。
这不是她自己选择的生涯,不是她行差踏错走上的路——没有人给过她选择,她也无法选择。
最值得庆幸也最可悲的是,她已能够面对人间风雨。
就算没了心中最暖也最让她偶尔作痛的家,就算真的会被萧仲麟嫌弃,都无所谓。
不管风雨多大,多猛烈,她都不怕。
以前都不怕,如今更不需怕了。
她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了。
这让她更加无所畏惧。
许夫人沉默,沉默了许久。
这样的持盈给出的答对,全不在她任何一种预料之中。
怎么能够做到的?自云端跌入尘埃,仍是不动声色;被拿捏住生涯咽喉的时候,仍是不掺杂过往中的所有得到过的情义,用近乎不可思议的方式去处理。
——对比寻常人,那就是不可思议,就是不可理喻,就是那样的……近乎泯灭了人性中的爱恨情仇。
她终于知道了持盈真正的可怕之处。
坚如磐石,凭你是刀枪剑戟、暗器毒物,都不能刺伤她,不可撼动她。
没能要挟她,反倒被她要挟。
许持盈扬眉,“你能做到么?做不到的话,给句准话,我此刻就设法请丞相过来一叙。”
许夫人终是现出焦虑、忐忑之色,“持盈,这件事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简单,好多话我都还没跟你说……”
“没必要。”许持盈摆一摆手,“你没说的话,等我见过丞相之后,再说也不迟。”
“可那是十万火急的事……”
许持盈就笑了,“对我来说,此刻起,再没有十万火急的事。”
曾珍惜的一切,原来是与自己不相干的;曾爱或恨的人,原来也是与自己不相干的。
都无关紧要了。
曾经是为亲人做出抉择,日后都不需要了。日后,想活就活,想死就死,想遁世就离开人间。
好简单。
活着居然可以这么简单。
她唇角上扬,心头却是无尽辛酸。
许夫人冷漠地审视着许持盈,缓缓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我已别无选择。眼下我只问你一句,对着十六年,你自问欠不欠我一份养育之恩?”
“嗯。”许持盈道,“欠你的。不管怎么说,不管为何,你都没在明面上刁难过我。”虽然,这一次的如实相告,就足以将她击垮,但是,那是不同的。
“那就好。”许夫人打开纸包,把许持盈手边的茶拿到跟前,再把纸包里的白色药末倒入茶中,“喝了这杯茶,我对你十六年的养育之恩,一笔勾销。日后你是你我是我,再不需顾及其他——我其实指的是你。”
“我知道。”许持盈起身端起那杯茶,端起来闻了闻,笑,“我只能喝一口。这会儿,还没到我死的时候。许家的恩情,不是你的恩情。”
话不多,却是意味深长。
许夫人也笑了,“肯喝一口就已是我意料之外了。就这一口,就已报答了我对你的养育之恩。”
许持盈但笑不语,端杯喝了一口茶。
“那么,告辞。我会告知丞相,你等他明日来见你吧。”许夫人说完,悠然转身,步调轻快地往外走去。
“其实,”许持盈出声道,“以前我总不明白,魏家怎么会出了你这样一个敦厚宽和的人的?”
许夫人闻言顿住脚步。
“今日我终于明白了。”许持盈语带笑意,“你从根底上,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早就烂到了骨子里。在许家装腔作势这么多年,你很累吧?累得要发疯发狂的时候,看看我,你就能平静一些。因为你知道,我总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总会有刺伤我和丞相的时候。”
许夫人脊背挺得更直,身姿如松,“我会告知丞相,丞相知晓同时,便是皇上知晓的时候。你那个精刮的脑子,还是留着想想退路为好。”语毕缓步出门。
人走之后,许持盈仍是坐在原处,连懒散的姿势都未变过。
过了大半个时辰,她终于回神,写了一封短信,到殿外唤来甘蓝,“去交给德嫔。”
甘蓝称是,疾步而去。
许持盈步履轻飘飘地走出正殿,步入庭院,站在花树下出神。
冷血、孽根、孽障、不孝、肮脏、龌龊——这些词汇是她以前厌恶、今日想回避的,偏生躲不开,在脑海反复浮现。
恶心、反胃。
每次遇到这种难以接受的事情的时候,她就是这个德行。
很没出息,但是不由她扼制。
随着酸水一次次上涌,她知道是无法克制了,捂住嘴,疾步冲到净房,转过门口,瞥见一个痰盂的时候,胃里的翻腾也止不住了。
她蹲下去,对着痰盂狂吐起来。
早膳因着淑妃在外面跪着的缘故,她只喝了一碗汤,这会儿能吐出来的,只有喝过的茶和本就在体内的苦水。
孽障、肮脏、龌龊……一个一个能将她心头刺出重重伤痕的词汇,一次一次在她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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