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明谱》!”
孤竹君的心跳蓦然一滞。
——认识他这么久,竟不知道他也这么会演戏!
孤竹君突感惊骇——自己方才一路杀至忘形,竟然忘了藏招;再看去时,只觉这院中诸人,一一全是恶鬼凶仇!
眼前的萧遗却在一步步后退,直退到赵无谋身前,一手探进了怀中衣袋。
孤竹君紧紧盯着他的手,如果目光可以化为刀剑,萧遗的手早已被齐根砍断。
萧遗的面色却很安定,好像终于已经完成了什么事业,他拿出一本册子,静静地交给了赵无谋。
赵无谋看也没看一眼,便要开口发话,然而孤竹君心中一狠,飞剑御气直直劈向萧遗,身子抢上前来,便要夺那册子!
只要萧遗死了——只要萧遗死了!
只要萧遗死了,一切,都还可以任他来解释,不是么?
一个矮小的身影突然自雨幕中飞了过来,一双短剑唰地齐出,拼尽全力格住了孤竹君这一剑!
桓九铃的武功再如何高强,也不可能比斗得过修炼了真正《既明谱》的孤竹君。
她小脸惨白,双手将双剑交叉死死地格住孤竹君的长剑,双足却一分分地陷进了泥土里去。内力不断流入双剑,又不断被孤竹君充沛磅礴的内力反击回来,震得她双手都流血了,但她却始终没有撤剑。
萧遗以剑拄地,静了半晌,突然伸手将桓九铃往侧旁一推!
桓九铃真气陡泄,整个人飞了出去摔落在粗粝的河岸上,脊骨剧痛,然而竟是捡回了一条性命。她几乎不能再思考,便又大喊着扑了上去:“萧遗!”
作者有话要说:
☆、人世几欢哀
没有用了。
萧遗已经向孤竹君的剑尖迎上身去,沉渊剑擦过孤竹君的肩胛,而后铮然落地。
他的气力已用尽。
孤竹君的长剑,正正插在他的心口,膻中大穴。
孤竹君首先是疑惑:杀一个身怀《既明谱》与九歌十三剑的男人,怎能如此轻易?那一方清瘦的胸口,怎么没有流血?他于是一咬牙,反腕一拧——
终于见到了鲜血。
却不是喷溅上天的,而是缓缓地、如小溪一般流出来的。
不知何处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声,让孤竹君更加心烦意乱,他还想拔剑再刺,便陡然感觉到肩头锐痛——
微侧首,一寸的剑尖自他肩头冒了出来,嫣红的剑尖,与他的血同色。
他却听见萧遗开口了:“不要……杀他……留活口……”
而后,萧遗便倒了下去。
他支撑了四个半时辰,终于支撑不住了。
他没有等来采萧,正如萧弃没有等来母亲。
他听见萧弃的哭声了。他极艰难地转过头,雨水却模糊了他的视野,他想告诉萧弃,不要害怕……你的……父亲,会永远保护你和你娘……
可是他再也看不清楚萧弃的样子了。
他不愿闭上眼,仍旧是睁着眼睛凝望着落雨的夜空,雨水流遍他的四肢百骸,他不觉冷,反而好似看见了天边最亮的星辰,就像采萧的眼睛,她曾经那样明亮地注视着他,对他说:“萧遗哥哥,我喜欢你呢。”
他记得自己曾经抚摸她的胸膛,感受她的心脏在他掌下搏动,一下、一下,坚强而有力。她的身躯是温软的,她的长发是清香的,她幽丽的容颜在慧黠中藏了几分深情,那一刻他想,这是真实的。
参禅五年,求佛五年,修得四大皆空。
到头来却发现,有那么一个人,和她有关的一切,都不是空的,而是真的,都不是梦境,而是现实。
就为了留住这份真实,他宁愿去死。
苏寂站在院墙边,看了一眼江上的景象,又走了回去,走到燕西楼身边,问他:“我刚才看见了什么?”
燕西楼将她拉到围墙边藏好,深吸一口气,才看正她的眼睛道:“采萧,你振作一点,我们现在先躲一躲。”
“哐啷”一声。
青川剑掉在了地上,那一串红璎珞也摔在了地上。
地上的水洼立时将那鲜红的流苏淹没了。
似乎是手腕脱力,苏寂丝毫没有发现青川剑已掉落,天边雷声隐隐,雨势又急了起来,她却仍然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燕西楼。
她说:“我刚才看见和尚死了。”
燕西楼道:“不可能的,他不会死。”
她说:“你们都拿我当傻子,一个个自以为在保护我,其实是害我。”
燕西楼道:“我们怎么可能害你?不要说我,就说萧遗,萧遗他哪怕害死他自己也不会害你!”
她说:“你们不让我死,就是害我!”
最后四个字她是咬牙切齿地吼出来的。那声音太亮了,好像往夜空抛了一把爆竹,却全部闷死在了淅沥沥的雨里。
围墙里面的那些人嘈杂起来,不知他们有没有听见这一边的这一声绝望的嘶喊。燕西楼隐隐觉得不对,一把拽过她的手便要往外跑。
苏寂扯了死力去挣,却挣不脱,在厉鬼狱中关押了太久,浑身都似散了架一般地疼痛。这样也好,她想,就像把这一副业身躯都给拆散了,骨骼血肉都给打碎了,才能抽出那一缕魂魄,那一缕与和尚分离太久而微弱濒死的魂魄,再也不受任何阻隔,飞到和尚的身边去。
飞到和尚的身边去,告诉他,她爱他。告诉他,他所有为她而作的牺牲她都懂了,她再也不要离开他。
她低身捡起青川剑,便往燕西楼紧攥着的自己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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