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冷风被全然阻隔,满室安宁。
凤瑶仍在熟睡。颜墨白脚步极轻,动作也极轻,待褪下外袍上榻之际,大抵是满身的寒凉惊醒了凤瑶,凤瑶迷迷糊糊之中,眉头则是大皱,忍不住下意识的抬手将他裹入怀里,却是不久,待得颜墨白浑身稍稍暖和几许时,她神智模糊抽离,再度睡却。
翌日一早,天色刚明,满军之人便再度开始行船。
柳襄依旧是早早起来做了早膳,那双俊美柔然的脸上笑意盈然,风情不减。
颜墨白依旧是招呼柳襄一道就坐,三人再度用膳,只是相较于昨日的用膳气氛,这回,柳襄明显话多,事无巨细的叽叽喳喳的说了,倒也衬得气氛不再压抑厚重。
早膳完毕,柳襄便识趣的收拾好碗盘离去。
颜墨白顺手为自己束了发,而后拉着凤瑶在软塌而坐,手握木梳,要为凤瑶梳头。
凤瑶心底极是平静,安然坐在软塌任由他梳,本以为他仍是要随意为她挽发,却不料,待得一切完毕,他将铜镜递于她面前时,她垂眸一观,才见颜墨白竟是将她所有的头发都如男子般高高束起,整个人蓦地干练起来,减了几分寻常女儿的柔弱气质。
凤瑶眼角微挑,不由回头朝他望来,平缓而问:“怎突然为我束发了?”
颜墨白薄唇一勾,整个人笑得如沐春风,“外面风大,如此束发,不容易将头发吹乱。”
是吗?
凤瑶半信半疑,回头过来再度凝向铜镜中的自己,只觉如此的自己,倒是略显英气,看似也没什么不好,只是铜镜稍稍倾斜,又略微将颜墨白的面容映照入内,只见他面容温润俊雅,唇瓣上的笑容恰到好处的风华柔和,整个人浑身上下似是都透着一种难以言道的清雅脱尘之气,如泉如水,倒是与她身上这略微展露的英气格格不入。
凤瑶神色微动,不由将他也打量几眼,随即便将铜镜放下,缓道:“你束起发来倒是极为风华好看,但我束起发来,则略微像个男子。”
这话本为随意而道,并无任何实质之意,只是片刻之际,颜墨白便突然轻笑出声,“原来在凤瑶眼里,我竟也是风华好看的。曾还记得,当初凤瑶也曾说过我祸害遗千年,我当时便在想,既能成凤瑶口中的祸害,想来在凤瑶眼里,我之容貌自然也是不差的。”
“你倒是擅长在你脸上贴金。”凤瑶眼角微挑,淡然而道,只是也着实不知,不过是随意一句话,这厮的着重点竟在他相貌好看上。
“此话也非我自行在脸上贴金,我颜墨白当初在京中声名如何,凤瑶也是知晓,京中仰慕我的女子比比皆是,便是摄政王府后院的女子对我也是倾慕有加,是以就论这几点,我之容貌自然也是上乘的,凤瑶将我收入囊中,倒也不亏。只不过,再论名声,凤瑶的在大旭京中的名声,又是如何?群臣皆惧,背地里咋舌不喜,甚至几番都在京中传出凤瑶强行占我便宜之事,若论英猛,凤瑶也着实配得上英猛二字,更也配得上你如今束发之后这满身的英气呐。”
这话入耳,凤瑶眉头越发而皱,忍不住稍稍转头,再度满目深邃的朝他望来。
他笑得坦然,温雅的面上并无半许起伏,却也因太过平静,平静得不像是个凡尘之人。
“当初我之声名,大多都是你差人散布谣言中伤罢了。”她沉默片刻,再度出声。
颜墨白则薄唇一启,慢腾腾的道:“有些虽是我散步谣言,但朝中之臣将凤瑶认作夜叉,自然也是朝臣自己之意,与我无关。”嗓音一落,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然,待见凤瑶面色也跟着稍稍沉了几许时,他神色微动,这才稍稍收敛了面上的笑意,温润平和的道:“我不过是与你开玩笑罢了,凤瑶莫恼。且无论你声名如何,夜叉也罢,你在我颜墨白眼里,都是天地唯一,最是特殊。”
说完,稍稍抬手,缓缓将凤瑶拥入怀里,话锋一转,继续道:“如今想来,往日大旭京都的日子倒是过得太舒坦,倘若大战告捷,我定也会再回大旭京都,再做回那闲散王爷。想来,成日懒散上朝,看尽朝臣们心底那些弯弯拐拐花肠子,时而再稍稍施压一下,也是有趣。”
凤瑶满心怅惘,瞳孔也跟着抑制不住的起伏开来。
当初身在京都,将颜墨白视为头号佞臣,肆意想尽办法打压,却每次都会被颜墨白怼回来,甚至弄得满身狼狈。
曾也因无法对付颜墨白而心生恼怒与不甘,曾也为颜墨白处处为难甚至调侃她而心生抵触与不喜,但如今突然回首,才觉当初那些所有所有的经历,所有所有的抵触,甚至恼怒,竟然都成了此时此际最为怀念的过去。
至少那时,没有真正的杀伐硝烟,没有大英当前,没有任何的荆棘风雨,只有两人之间最是单纯的‘恶斗’。如今相较之下,着实觉得那段日子活得太坦然了,只是,当时却是不知,甚至也还觉得极累极累。
想来,人就是这样,跳不出那个圈子时,便会觉自己满身疲惫与无奈,挫败与狼狈,但若跳出那圈子了,眼界骤然开阔,心境,便也全然变化了。只是,那般日子,当真回得去吗?如今生死当前,她与颜墨白,以后真能回到过去吗?
心思至此,却是终归不敢再往下想。
她忍不住伸手,紧紧环住了颜墨白的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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