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滨抬眼,点点头,点着点着却笑了下,“房子卖了,这次回来她住的哪?”
“锦江酒店。”
“锦江酒店……”
看着对面的人,何滨轻声跟着重复一遍,脸上的笑意还在,双眼却开始一点点泛红,声音压抑地问,“陈彦其,我们认识几年?这叫兄弟啊?她是我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你不清楚?”
额上青筋暴起,何滨忽然吼起来:“你他妈知不知道我晚上把她送哪了?!”
陈彦其毫不示弱,一根手指指着他,目光硬直,“何滨,在美国的时候我就问过你,要不要去找,是你自己不要找。你们俩怎么样我管不着,我怎么样做,你也管不着!你想管,先管好你自己,别他妈以为你现在算个什么东西!”
酒吧的台上有人唱着抒情的外国歌曲,寂寞的都市人在午夜这一刻寻找短暂的欢愉、灵魂的放空,伴随着角落里“哐啷”一阵巨响,台子翻了,两个男人在洒了一地酒水、玻璃残渣的地上扭打。
音乐还在继续,周围有女人吓得尖叫躲开,离着远的男男女女抽着烟静看好戏,三四个保安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立马冲过去……
小小酒吧的一角,顿时混乱不堪。
以为是醉鬼闹事,没有人知道,打架的两个是一对有十几年交情的好兄弟,与其说打得是对方,不如说打得是现在这个面目全非的自己。
如果可以,他们都想回到从前,回到十七岁那个携手奋战的篮球场,在进球声中享受女孩子们的尖叫和欢呼,跳跃到半空中与队友击掌。
只可惜岁月轻狂,谁都要成长。
而什么是成长呢?
成长需要你适应环境,成长需要你克制喜怒,成长需要你在还不敢独行的时候松开一直紧牵的手,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自己往前走。
可前面是什么呢?
深夜,睡不着的孙心妍走到窗前,拉开窗。
孤独的春风找到人间空隙,温柔托起她的发丝。宽阔的道路被路灯熏得苍黄,一直延伸至灰暗的尽头。
午夜的世界似灵魂出窍。
也许,前面什么也没有吧。
只是,你再也不会轻易害怕,再也不会轻易落泪。
所有的路灯都熄灭,天上还有星。
……
第二天上午,孙心妍醒来的时候才八点。
她有早起的习惯,睡得再迟也醒得早。梳洗一番后,她去外面买早饭。
出了酒店,刚没走出一段路,后面有车鸣笛。
起初她没在意,而那短促的声音又响了一次。
回过头,在黑色轿车的挡风玻璃后,她看见了一张熟悉面孔。
清晨的阳光太好了,把她的每一根发丝都照得清清楚楚。看着她坐上来,何滨没发动车,递给她一样东西。
芦荟酸奶。
微微怔然,孙心妍垂着目光轻轻一笑,接过来,“谢谢。”
“不住那了,昨晚干什么不跟我说。”何滨克制而平静地问。
他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身上一股酒气,轮廓分明的脸上,右眉角一处青紫色的伤。
孙心妍没说话。
昨晚的何滨是陌生的,她对着他能说出很多话。这一刻的何滨是熟悉的,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还缺不缺钱?”
“早不缺了。”
苦涩地一笑,何滨眼眶发热地看着前面,“不缺,怎么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孙心妍淡定地问:“是红旗跟你说的?”
“妍妍,我给买个房子好不好,钱当是借你的,等你以后工作了慢慢还我……”
捏着手里的酸奶,孙心妍心里钝钝的疼,忍了好一会儿才出声,“是不是红旗把我说得特别可怜,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
“这边的房子卖了之后还完债,我手上还剩不少钱,我用那些钱在哈尔滨买了房子。我有住的地方。而且我很快就正式工作了,上班之后更不会缺钱。”
孙贺敏查出来的时候就是晚期,家里人和他自己都不肯治,孙心妍坚持要治,明明就有通过治疗延长两三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例子,她怎么能让爸爸放弃。治疗癌症的很多药物不在医保范围内,从治疗到到孙父去世,六个多月时间,她总共用掉了二百三十多万。
“当时为什么不找我?”
孙心妍动了下嘴角,像是笑了下,“你都说了,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找你,不要出现在你面前,我怎么好意思去找你。”
当初是她要分的手,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光鲜亮丽的在他面前出现,而不是现在这样,让他来同情可怜。
“我跟你说过那么多话,你只记住了这句。”
孙心妍出神地看着手上的酸奶。
不是只记住了这句,可这是最后一句,太难忘了。
靠在座椅上,何滨闭了下眼睛,深吸一口气,“妍妍,我找过你。一三年,你生日那天,我打你的电话,不知道什么人接的。你换号了,对不对?”
他看向她。
孙心妍安静地低着头,没有说话,发丝遮掩下,侧脸轮廓精致。
何滨扭过脸,他觉得现在多看她一眼自己都会狼狈地落泪。
又不禁想,如果一三年底,那个电话是她接的,会怎么样?
一三年她的生日吗?
那时候爸爸的病已经治了两个多月,天天咳血,她一边瞒着他给他用昂贵的进口药,一边四处筹钱。学校里有教授说香港那边研发了一种“续命药”,效果很好,一支六万多,有这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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