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旧坐在一圈图钉按成的人造革椅子上,喝着两块五一两的花茶,面前摊着那张《参考消息》,闭目养神。
居委会的办公室不小,有40来平,这是我当了几个女婿大家奖励我的,反正王府大街远离三环地广人稀,街里最高的建筑是土六楼,临街全是居民自己盖的底店,我们这离一个很大的汽车修配厂还有长途汽车站很近。
王府大街毕竟还是21世纪新中国的一条普通街道,它不是水泊梁山也不是金三角贩毒地带,虽然小有恶名,也就附近的人略有体会,生活节奏飞快的人们他是不会特意去看这条街叫什么名字的,所以开点买卖总归还是有人来的。
当然,来消费和来销售我们还是有区别对待的,那个卖菜的小贩就是典型——他是唯一敢骑着人力三轮来王府街卖菜而又没被放气的人。孟大妈第二天提起他,还说“我还欠他5分钱呢”,第三天便没有说,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大约菜贩子的确是怕了……
我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又把时间放慢了,我之所以说我比别人闲得多,不是因为我在居委会工作,是因为我可以随意挥霍多出来的时间,只要我愿意,你们的一秒我可以过成一个小时。
当然,只是我眼里的一个小时,世界还是世界,一秒还一秒。
世界从来就没有改变过,所谓的放慢,只不过是在我眼里,在这个被放慢的世界里我要正常行动的话,那么我在你们眼里可能就像一个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手舞足蹈的精神病——就像看录象放了8倍快进那样,快和慢本来就是相对的。
一样的事物在不同的人看来本来就是有差别的,你把一把枪放在一个神枪手的面前,在他看来那就意味着一个一个的十环;把一团线和一个绷架放在手巧的姑娘面前,在她看来很可能就已经是一副成品的刺绣了。你要把针线给神枪手,他把指头刺成莲蓬也绣不出一个靶圈。这全是因为个人能力的关系。
我靠,又深邃了!我真怀疑因为这个能力我将在25岁那年抢先活出40岁的心态来,反正那天在网上测验我就已经37岁了,其实我还不到25岁。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个测验不准,我们家楼下那小丫头今年16,测出一个56岁来,就因为失了两回恋。
这种能力也不是可以随心所欲使用的,他跟人的力气是一样的道理,一个人要想跑得越快他就得花更多的力气,同样的道理,我把时间放得越慢就要付出更多的力量,这种力量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但它绝不是永不枯竭的,有时候我把时间放得过慢它就会有衰退的迹象,好在应付日用:比如跑个腿捎个信追个菜贩子什么的足够了。
它的好处就是平时还有大把时间胡思乱想,我想等我老了,心理年纪不管,但一定已经比同龄人活得更久。
这种力量我使用也并不是太频繁,有时候一整天都不会用一次,因为你知道,人活着有时候希望时间过得慢,可有时候巴不得它赶紧出溜过去算了,比如小时候上学,长大了上班,排队。很可惜我只能放慢时间,不能使它筱乎而过,不过这样也好,我真怕我拥有那样的能力之后在一天之内就会变成老头——你想想,在人漫长无聊的一生里,有多少时间是有必要珍而重之地度过的呢?哎,又深邃了。
我正坐着,一辆普桑停在了办公室门口,车门缓缓地打开,一只手缓缓地搭上车门,一只脚缓缓地迈出来……我急忙恢复了时间秩序,车里那人才以正常的姿态下来,他走到我的门前,非常客气地问:“我可以进来吗?”
我的门是敞开着的,所以能看清来人的脸,这是一个穿着打扮都很普通的中年人,有些谢顶。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第一眼感觉就是觉得他从那辆桑塔那车里出来很不协调,他应该坐更好的车。
只要略有社会阅历的人就能感觉到,这个中年人绝不简单,他应该是那种被极其优越的生活滋润得有些不识人间烟火的主儿,虽然穿着平常面带微笑,仍旧让一般人无从亲近。我猜他特意坐了一辆破车也是为了不惹人注目。
我急忙站起来:“您有事吗?”或许这人还归我的辖区,王府大街几个社区两千来人都属我们居委会管,有一半个(残疾人)没见过的也正常。
他先跟我握了握手——依然是上等人那种保持距离的轻握,不经意间露出了腕子上的欧米咖手表,不过能看出来他没有瞧不起我的意思,他的脸上甚至带着几分谦恭:“你就是何安忆先生吧?”
“是我,您是?”
“我姓吕,吕唯民。”
“哦,吕老板,能这么称呼您吗?”
吕唯民见我似乎识破了他的身份,心不在焉地微笑道:“随便吧,不用客气。”
“坐吧。”我看了看简陋的办公室,也没打算跟他分享我那两块五的花茶,我搓着手说:“您来是为……”
吕唯民急忙欠了欠刚坐下的屁股,谨慎地说:“我来是请你帮忙的。”
我为难道:“我应该帮不了您什么大忙,要是片儿内的事您找孟大妈更靠谱。”我觉得他一准不能是找我办低保的,开暂住证证明的可能性也不大……
吕唯民把胳膊支在桌子上,颓唐地捋了捋前额稀疏的头发,有些虚弱地说:“不久前,我世上唯一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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