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坤一拿下青坪的控制权,第一件事就是把全城大大小小的大夫都叫到了宝来。
严冰伤势十分严重,昏迷不醒,光处理外伤就三四个大夫忙活了一整天。寄虹寸步不离,听完了每一个大夫每一句或直白或委婉的见解,脸色越来越苍白。送最后一个大夫出门时,她问:“咱们也算有交情了,给句实话吧,是好是坏我心里得有个数。”
这位大夫正是严冰醉酒那次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那位,听寄虹这么说,他也就直说了,“伤及肺腑了,此命还在两可间。要能醒过来就有救,醒不过来就……”
寄虹回屋坐到床边,对小夏说:“让我姐把我的被褥拿过来,从今天起我就住这了。”
小夏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沉沉地答应一声,走了。
寄虹看着床上浑身上下.体无完肤的男人,想拉一拉他的手都找不出完好的手指。她轻柔地拨开覆在他面上的发,曾经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子现在简直不成个人样。
“相公,”她俯身在他耳边细语,“我嫁给你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辈子姓了‘严’就不会改,你看着办。”而后移到他唯一没有伤处的额头,印下深深的一个吻。
伍薇不能骑马,比沙坤的骑兵晚一天到达,一到宝来见到严冰把纱布当衣服穿的模样,倒吸了一口凉气。沙坤摸了摸她挺着的肚子,把她转了个身,“走走,别吓着咱们儿子。”伍薇看他的神情,知道他有话要和寄虹单说,安慰了她几句就离开了。
沙坤穿着铠甲,走路时铿锵作响,但在这间屋子里,连坐在椅子上都小心地没发出声音,唯恐惊着病人。“耗子精我给抓起来了,”他单刀直入地说:“上了点刑,但没严冰狠,得留个活口问口供,等定了罪再好好折磨,一定给你个满意的交待。”
“我要他死。”寄虹语声森冷,“还有曹县令,皇上大赦天下,独独到严冰这就行不通,他们俩是谁在捣鬼?”
“耗子精肯定是死罪,没得说,但大赦这个事倒和他们没关系。两个人都说严冰杀了朝廷命官,不在大赦之列,我用了点手段,就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的,不是假话。这还有姓曹的给的朝廷的命令,刑部的什么文。”沙坤把一沓被他卷得皱巴巴的纸丢在桌上,“你看看对不对得上?”
寄虹迅速翻看一遍,所述无异,“的确判的死……”杀害朝廷命官是不可宽赦的重罪,她凄惶地看一眼仍旧人事不知的严冰,“难道严冰……”
沙坤翘起二郎腿,满不在乎地说:“大不了劫牢反狱呗。”
参了军的沙坤仍是那个最重江湖义气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煞老大”,但今非昔比,他有家有业,已经不是一条命闯九州的人了。即便他愿意,寄虹也不可能允许他这么做的。她心烦意乱地翻着案宗,里头都是供词验尸结论之类,一目十行地扫过去,忽然目光一凝,“咦?”
沙坤看她紧锁眉头,问:“怎么?哪不对?”
寄虹对着案宗沉吟半晌,确定自己记忆没有出错,才开口说:“那日严冰砸伤叶墨时我在场,他用的是棋盘没错,但那个棋盘并没有破损,这里,仵作却说棋盘断为两截了。瓷器若断则当场断个彻底,若发生裂而不断的情况,那么多数之后也不会断,他为什么要说谎呢?”
沙坤似乎嗅出些什么,蓦地坐直身子,“给我念念,全念。”
待寄虹把案宗从头到尾念完,沙坤抚着下巴的胡茬思量了一会,“叶墨是被严冰用棋盘砸到后脑勺?你亲眼看见的?”
“对。”
“当场死了?”
寄虹想了下,非常肯定地说:“没,那天离开时我特意看了一眼,印象很深,虽然头在流血,”她比划了一下现场血迹的面积,“但能动,还能眨眼。”
“所以严冰又补了一记?”
“没有,我们走了就再没回去过。”
“但仵作验尸的结果是头上有两处伤口,说明是砸了两下。”
寄虹不明白他为什么关注几处伤口,不太确定地说:“可能严冰砸了两下才把他砸倒,我当时被掐晕了没看清楚。”
沙坤歪了歪嘴,“一看你就没打过架!打架的时候,特别对方是个杂种、不是他死就是你死……”
“譬如严冰救我的时候?”
“对。”沙坤做了个一刀穿喉的动作,“都是一招要命的。谁脑子进水了还留着力气等他反扑吗?搁我我不会,我觉得严冰也不傻。”
寄虹越发糊涂了,“那么就是仵作在撒谎?为什么呢?”
“要么是仵作吃了熊心豹子胆在扯谎,要么……”沙坤的目光突然凌厉起来,霍地起身,“咱们去会会那个仵作吧!”
仵作是个一板一眼的耿直人,即便与寄虹对质,也决不肯更改验尸结论,并且指天发誓可以开棺重验。物证被沙坤派人取来,棋盘果真断为不均等的两截,上面残留着大片暗黑干涸的血迹。
沙坤若有所思地看着血迹,想到寄虹比划过的不过巴掌大的面积,问那仵作,“你说叶墨流了很多血,把棋盘都淹了,究竟是什么样?”
那仵作回想片刻,在屋中划了一道曲线,“把这面墙当作那时的床的话,我进屋时,约莫流到这个位置,尸体斜躺在床边,棋盘一半压在他头上,一半掉在旁边的血泊里。”
“不可能!”沙坤尚未发话,寄虹就反驳说:“叶墨根本没有流那么多血,而且棋盘绝对不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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