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这才得了机会看她。她微微低着眼睛,嘴巴有些生气似的鼓了鼓。他一眼扫去,注意到了她头上的发簪,忆起是他第一次带她进宫时,她戴在发上的那支。
他对这样的事大多没有记性,偏在她身上是个例外。
认命地叹了口气,将手放在她的肩上,温声道:“是走累了吗?”
其余三人连忙识趣地向后退,背过了身子。
顾霜挣了挣,脱离了他的手,摇摇头:“妾不累。”
萧彻紧了紧手,向前走了几步,不再碰她,语气依旧温和:“一会儿去寿康宫,”顿了顿,“夫人也不想让太皇太后担心的吧。”
看似不通的语句,顾霜却很快明白。迟疑地抿着小嘴,终于还是点点头。好吧,这个台阶找得还是不错。
萧彻试着去牵她的手。顾霜这次没有拒绝。小小软软的柔荑此刻就在他的掌心里,萧彻低低呼出了一口气。
她抬头望着萧彻,难得第一次正眼看他:“我不想和你吵架。”
萧彻一愣,脸上浮出笑意:“嗯。”
顾霜的语气很认真:“那回家后,我们要好好谈一谈。”
萧彻眸种笑意更盛:“嗯。”
顾霜觉察出萧彻似没有之前的排斥,心中的郁结渐渐散去,面上亦浮出笑容来,露出莹白的牙齿:“那我们快过去吧,不好让陛下母后久等。”
萧彻又嗯了一声,脚下却没有动作。直直地看着她,目光忽地灼热。
顾霜有些不明白,却见他倾身附耳。热气直扑她的耳垂,将她的半边脸都熏红了:“夫人今天真好看。”
轻衣听着身后的动静,摇头一笑,想着小霜还是太心软了。叶木和秦昇却以为,王妃这度,把握得刚刚好。再进一分,小误会可能变成心结;再退一分,楚楚动人可能会成为矫情。
不过,当然了,一切的前提都是王爷有颗怜香惜玉的心。
两人一路腻歪到了寿康宫门口。
“孩子乖吗?”
顾霜点头:“很乖的。”
“那你昨夜和中午是怎么回事?”
顾霜摇摇他的手,有些不好意思:“中午没吃多少是因为早膳用得多了。至于昨夜嘛……”是因为我想你了。
但这种时候不能说实话,萧彻会骄傲。轻声道:“我做噩梦了。”
萧彻忙问内容,顾霜说:“不记得了。”抬眼瞧见了牌匾,下意识挣了挣手,这次他却没有放。
笑着看她:“母后不会在意的。”顺便还可以令某人少费些心思。
顾霜想起太后韩悠亦要参加今日的家宴,古怪地看了萧彻一眼。萧彻只当她是别扭,未有深想。
接待的宫人说陛下萧琉一刻后便至,太皇太后邀摄政王夫妇到内室说话。
两人进去时,太皇太后亦被顾霜的妆容惊艳。终究是老人,很快回神赞叹了几句。又注意到两人握着的双手,神色间更为满意。忙将顾霜召过来坐下,询问她的起居饮食。
顾霜皆细细答了,然后朝韩素行了半礼:“臣媳劳母后费心了。从宫中来得四位嬷嬷很是贴心,省了臣媳不少麻烦。”
韩素连忙让她起身,眸光微闪:“既然你喜欢,就让她们四人留在王府便是。”
顾霜笑道:“这四位嬷嬷想必是宫中难得的精干之人,臣媳怎敢夺人所好。”
韩素不在意地摆摆手,语气和蔼:“这有什么的。宫中哪里就缺四个人了?待会儿太后来了,与她提一句就是。”韩素很尊重韩悠对后宫的管理。
顾霜自是笑着应了。
萧彻唇角含笑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夫人与母后的谈话,并不插嘴。本是女人间的小话,说着说着,却到了萧彻的身上。
“仲达自小就固执。他小时候很喜欢一把鎏金的匕首,有一日不知怎的就断了。他很伤心,不过那时候已经不哭鼻子了。他父皇寻了把更好的给他,他却如何也不要,只要人将原来的匕首重新锻造。”
韩素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萧彻:“原本以为只是小孩心性,未想到如今还是这样。”
顾霜猜出母后这是知道了什么,特意提点的。柔柔一笑:“臣媳明白的。”
韩素放心地拍了拍她的手。眸光却落在了萧彻身上。萧彻眼神微眯。他听出了母后的弦外之音,沉眸看着韩素。
两人隔着顾霜,各有所思。
韩悠是与萧琉一道来的。她本以为能看一场好戏,却见萧彻顾霜似更胜从前。
她尽量不那么冷地看着顾霜笑若灿花的脸。宫袖中的手不由一紧,连带着神色也有些漠然。
顾霜既然知晓了韩悠的心思,便不由时时偷偷观察她的反应。看出她果有他念,心中生出些许不快。
但夫君不是用来猜忌的。她细细回忆之前萧彻与韩悠的接触,发现她的态度都是冷淡直接,约莫明白这就是俗话所说的流水无情。
微微一笑,不快渐渐散去。
她与萧彻虽于外事上有所争执,但在情.事上,她一向是信他的。
韩悠自诩通透,却常将利益与感情完全混为一谈。是以她很难明白,真正的夫妻,吵架只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调情而已。
家宴的气氛温馨平和,大家随意聊着近日的趣事,倒不像在皇宫里。
萧彻与萧琉两人谈着课业与国事,三个女人则聊些闺房琐事,大抵便是哪家姑娘又许了人家,哪家夫人又生了孩子。
韩悠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哀家听说赵廷尉家的嫡长女要许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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