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打了个激灵,但是没有公然的回头,只懒洋洋的从鼻子里低低哼出一声:“嗯?”
然后微微的转过脸,她发现今天送水的人,并非熟识的那位山东汉子。
这人果然是个新来的,挑着水桶不肯放,问希灵水缸在哪里。希灵把他引到厨房里,这回离着院门口有些距离了,那人飞快的小声说道:“吴哥让我们来找你。要救你出去。明天我还来。”
说完这话,他提了水桶往缸里倒水,在哗哗的水声中,希灵愣了一下:“吴哥?”
随机她反应过来:“小桐?”
“对。”
几滴水珠子溅在了她的手背上,她的心思像上了弦似的,开始飞速转动。这时那第二桶水也倒完了,这位伪山东汉子挑起空桶走了出去,留下她站在水缸前,忽然用一只大碗舀了半碗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真是的,怎么连小桐姓吴都忘了?除了吴凤桐那个小愣头青,这时候谁还能记着她?谁还敢来救她?最想不到的人在她最想不到的时候传来了信息,希灵的手有些哆嗦,又想这要是见了面,他会怎么对我?是不是得往死里笑我骂我?两人好的时候他说话就已经很不中听了,事到如今。还能讲出好的来?
但是,她想,如果自己真能托他的福逃出去,那不管他说什么,自己都认了,都听着。
这么大的天津卫,这么小的一个自己,小桐究竟是经过了怎样的一番大海捞针,才找到了自己?
到了第二天的上午。伪山东大汉果然又挑着两桶水来了,希灵闻声进了院子,说道:“哎!你顺手给我刷刷水缸,我多给你两毛钱。”
这话说得坦荡,院内院外的人都听得见,看门的几个人也没有提出异议。
打扫水缸的时候,希灵匆匆的向他讲了一番话,一个说,一个听,非常的痛快,三言两语就讲完了。
接下来希灵躲回屋子里,一颗心在腔子里长久的乱跳,跳得她眼前都一阵一阵的发黑。终于又有了一点希望了,她抬起双手用力的搓脸,想要搓出自己的精气神来。
到了晚上,她悄悄的跑去后院,开始琢磨着如何翻过这一道院墙。院墙并不算高,但是对于她来讲,已经是不可逾越。她试了又试,结果发现自己是爬也爬不动,跳也跳不动。双手扒着墙头,她心里发急,忽然生出一股子邪火,她手扒墙头脚踩砖缝,一使劲,硬窜了上去。
然后骑着墙头向外一栽,她直直的落了下去,虽然高度很有限,但她那一身的细骨头全砸在了硬地面上,险些当场摔断了她的气。院外蹲着那位伪山东汉子,已经等了好一阵子,身边还放着一辆小推车,车上放着一堆脏兮兮的被褥。按照两人白天的约定,希灵强挣扎着爬起来往推车上一倒,而那汉子推起推车就走。等到要出胡同口时,希灵已经躲进了那堆被褥之中,抖抖索索的像是害了病,而那汉子走得大步流星,急匆匆的让前方路人快些让开。
于是零星的行人就真让开了,总溜达在胡同周围的几名何氏眼线,也漫不经心的躲了躲。
希灵在那一堆肮脏的被褥中躺了好一会儿,然后换了交通工具,躲进了一辆大马车的柴草堆里。大马车走得极慢,希灵浑身疼痛,感觉自己是和马粪躺了一个世纪。然而这一回很平安,再没有人半路追上来拦住马车,把她拎回去。
坐完了马车,又坐火车。连着走了好几天,她终于又到了奉天。
她想自己这回应该是往自强工厂去了,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小桐现在已经另有了一处家,而且是个挺好的家,房屋院落都是齐齐整整的。蓬头垢面的进了院门,她望着眼前的青年,怔了怔,万没想到小桐已经彻底长成了大人模样,又高又白的,比小时候像样多了。
紧接着自惭形秽的低了头,她现在不但肮脏黄瘦,那一夜的墙头一摔还让她周身青紫,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不过丑一点也好,可以让小桐对自己死心。
这时,小桐出了声:“没想到,我还能管你吧?”
希灵抬头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我出了事?”
小桐和她并没有生分,还和原来一样别别扭扭的不驯,仿佛一个小时前刚和她斗过嘴。向着一旁的房门一摆头,他说:“你进来。”
希灵东倒西歪的跟着他进了厢房,小桐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报纸扔在了桌子上:“我一看见这个,就知道了。”
希灵拿起报纸,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只发现这是一张天津的报纸,于是小桐在版面一角上点了一指头,希灵这才看到了一则豆腐块大小的离婚启事。
离婚启事中有两个名字,一个是陆克渊,一个是肃希灵。希灵盯着启事看了良久,始终不相信这是陆克渊能干出来的事情。也许是金婉心自作主张登载的启事,不过没关系,因为这启事讲的也都是事实。
不悲不喜的放下报纸,希灵一时间无话可说,只能是盯着地面一点发呆。
第215章故人(二)
希灵发觉小桐一直在上下打量着自己,就开口问道:“看什么?是不是没见我这么狼狈过?”
小桐说话还是那么气人,直通通的告诉她:“你怎么弄得像个猴儿似的?我听人说你被何养健关在一个小院儿里,他是不是虐待你了?”
希灵想了想,末了却是不知怎么回答才确切——何养健没打过她,也没骂过她,说虐待是不大合适的,可在事实上,他也真是没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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