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这么说,孙浩游眼中的兴致越浓。“在沧州还有我惹不起的?”
他是沧州知府孙振的小儿子,在沧州城横行惯了,再加上他的母亲是金陵人,跟当今裘太后是闺中密友,自打元帝继位,他们家的权势也更加大了。
有什么人是他招惹不起的?
除非是当今内阁首辅。
但是人家在京城,他想惹也惹不到。
见孙浩游没有还是那副样子,林峥峤的语气更加严肃了:“我这是在为你好。”
文人就是太啰嗦。孙浩游实际上极看不上这个只会读书,连一官半职都没有的表兄的。不仅啰嗦还胆小如鼠。
他敷衍道:“知道了我的表兄。”
宴席之后,林家人知道阮慕阳是独自来沧州的,想留她下来小住,但是被阮慕阳以还有别的事为由推辞了。于是林家人又十分客气恭敬地将阮慕阳送上了马车,看着马车走远才回去。
“夫人,林家的人倒是品行端正,作风也极好。”来到沧州之后,珐琅始终注意着阮慕阳的情绪,怕她因为被送到这里心中郁结,便时常与她说话。注意着她的感受。
察觉到来了沧州,珐琅的话明显比以前多了,阮慕阳明白她的用心,心中很暖。她点了点头道:“是啊,林家的人真的不错。”
没过多久,跟车夫一起坐在马车外的护卫忽然叫了一声:“夫人。”
“怎么了?”珐琅问道。
护卫答道:“有人在跟着我们。”
他们刚到沧州,认识的人不多,更没有结仇,怎么会有人跟着他们?
阮慕阳第一想到的便是宴席上遇到的那个孙浩游。
“能不能将人甩掉?”她问。
“是。”
最后,他们回庄院的时候,身后的尾巴自然是被甩掉了。
京城。
裘太后架不住接连不断上奏的折子,单独召见了张安夷。
“彻查冤假错案以及冤杀是个十分繁重的任务,张阁老确定要这么做吗?”
张安夷如今是百官之首,裘太后的压力不仅来自于那些折子,还来自于张安夷暗中给她施加的压力。元帝年纪还小,她虽然垂帘听政但毕竟只是太后,朝中需要一个能够镇得住群臣又能为她所用的人。
张安夷虽然能镇得住朝臣,却不能完全为她所控制。但是裘皇后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以及他没有洛阶、徐厚之流的心。她是个极有野心的女人,却不得不仰仗着张安夷。因为现在朝中没有他不行。
她正在栽培的尹济虽然能力很强,但是还没有成气候,轻而易举就被张安夷外派,还无法与他对抗。
“臣代表那些冤死的大臣以及大臣的家眷们恳请皇上和太后娘娘同意。”张安夷语气坚定。
裘太后脸色很差,却没有再次发作。她看着低着头的张安夷,上挑的眼中隐忍着愤怒。最终她闭了闭眼,压抑住了情绪道:“那这件事便由张阁老全权负责吧。”
“谢皇上、太后娘娘。”
新德元年,五月十九,元帝下旨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协同内阁彻查武帝、灵帝在位时期朝中的冤假错案。
张安夷将这件事派给了沈未负责。
文渊阁外的廊柱之下,张安夷与沈未并肩而立,望着重重宫阙。
沈未还沉浸在听到元帝下旨之时的激动之中,平日里锋利得毫不逊色于男子的眼睛之中隐隐含着泪水。她女扮男装,参加科举入仕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没想到当初不切实际,仅凭着一腔愤恨而追求的目标真的会有实现的一天。
她看向身旁那个高大的宽厚仿佛能扛起光华千万里江山的肩膀,心中感慨万千。
当初她的父亲因为被洛阶诬陷贪污,沈家全家受到了牵连,唯独在表亲家的她活了下来。她心中为父亲为沈家不平,便偷偷跑回了京城,女扮男装进了张安夷所在的学院,拜在了他同一师门之下,与他成了同窗。
她从小便在父亲口中经常听到神童张安夷的名字,结交之后才知道他是真的极具天赋和才情,便成了至交好友。
有一年恰逢沈濂的忌日,沈未偷偷烧纸,正好被张安夷撞见。
当时沈未吓了一跳。
“我道你为何奇奇怪怪的。原来沈兄竟然是沈大人的公子。”那时候的张安夷只有十六岁,还未参加过会试,眉宇之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又精得跟妖孽一样。
听到他说是“公子”,沈未松了口气,心中又隐隐地有些失望。
在这之后,张安夷对她更加好了,平日里也很照顾她。可见他是个有良心的人。
后来,他参加会试落榜了。
被捧得越高,摔得就越惨。
当时原先捧他的那些人就开始讥笑他,说他是伤仲永。说他才尽了。
但是沈未却知道,他参加科举只是因为张老尚书期盼他参加。他从研究科举考试的八股该怎么写,先前乡试能过完全是凭借着自己的应变的能力和聪慧。他的志向不在官场之上。
落榜之后,沈未找到了他:“你为什么不想入仕?”
在众人的嘲笑之下,他还像从前那样自得,只是身上那股张扬的意气收敛了一些。沈未至今还记得他说的。
“那么多人挤破脑袋想进官场,以为做官了以后就能飞黄腾达,一展志向,光耀门楣,可他们只有进去了以后才知道官场的水有多深,多污浊。要么同流合污。要么就像你的父亲那样的下场。有什么好的?”
有什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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