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而行,走到那一排平房的最后一间,掏出钥匙,打开门锁。
铁皮门刮过水泥地面,发出一阵刺耳声响。
二十平的空间里,一张单人床、一个简易布衣柜、一张旧书桌、窗口架起的一排简易厨台、还有旁边有一间单独隔出来的不足两平米的卫生间,构成了这一方栖息之地。
陈逸拉上窗帘,换掉又脏又湿的衣裤,把它们端到门口屋檐下的公共水龙头清洗干净,看一眼时间,刚好四点半。
晾好衣服,换鞋出门,她来到综合楼的左面,那里有两间稍隐蔽的水泥小屋。
两间屋子是连通的,三十平左右大小,只有一个进出口,玻璃门轻掩着,门上贴有一张白色a4纸。上写——就诊时间:早上8点至晚上8点(节假日照常上班)
如果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玻璃门上方其实还贴有几个红色小字——美|沙酮门诊。
门诊入口左侧设有咨询台,咨询台背后放置了几张休息椅子,旁边是禁毒防艾资料架。
一名保安正坐在咨询台值班,看见陈逸进来,熟络地跟她打招呼,陈逸微笑着点头回应。
整个门诊是由卫生院原院办公室改造的,墙漆的颜色上白下绿,是仍停留在二十几年前的装修风格。
四周墙上贴着各类艾滋病防治宣传画,有几张已经泛黄。
玻璃门正对着那间,是服药诊室,诊室内设有一间安装了110报警器的小屋,是存放美|沙酮溶液的库房。
诊室几乎占据了整个门诊近二分之一的位置,三面是墙,正对入口大门这面是半人高的就诊台和一面透明防爆玻璃。
玻璃和就诊台交界处,开了一扇不足平米的小窗。窗户上贴着三个红字——服药处。
在这里,需要患者服下的药物永远只有一种——
美|沙酮。
用专业术语来讲,它一种阿片受体激动剂,化学结构和吗啡十分相似。
其突出的特点是镇痛作用强、口服有效,对阿片类毒品成瘾者的戒断症状抑制作用持久,反复应用持续有效,被用于海|洛因成瘾患者的脱毒治疗。
但客观来说,它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
因为作为一种麻醉类的特殊药物,如果在合法的渠道中,它是治病救人的药物,但一旦流入国家管制之外的渠道,那它就是货真价实的毒品。
而陈逸的工作,正是利用这种即天使又魔鬼的东西,来减轻吸毒者对海洛因的效果,控制艾滋病在吸毒人群中的传播,并减少与毒品有关的违法犯罪。
所以,美洛因成瘾患者回到正常社会的第一道大门。
只是这道大门到底会有多少人真的愿意走进,不得而知。
***
眼下没有患者,诊室里有一男一女两名医生正坐着聊天,见陈逸来了,戴眼镜稍年长那位女医生探起身子凑到服药窗口,脸上笑眯眯地:“小陈,怎么提前来了呀?”
陈逸走过去,微微弯腰,“也不算早,李姐你先去忙你的吧,我来接班。”
门诊的库房及诊室均实行双人双锁的管理方式,有24小时监控,其他人不允许进入,而两名当值医生必须同时开锁才能进。
早上出门去木子村时,在医院门口碰到这位同僚,说起晚些家中有事,希望陈逸能替她3个小时的班。
里头的人打开诊室门,陈逸进去,换上白大褂,在门诊日志上签字,做好交接记录。
另外一名男同事姓方,本地职专毕业,20岁开始在卫生院工作,今年已经工龄四年,比工龄三年的陈逸还要小两岁。
小方下个月结婚,妻子是雅里乡中心小学的语文老师。喜帖提前发出去的差不多了,前两周适逢陈逸被派到市疾控中心参加培训学习,所以本院的同事里,现在就差她的没给。
陈逸刚坐下,眼前出现一抹红色。
小方笑嘻嘻地:“陈姐,喏,正式邀请一下你。”
陈逸接过喜帖,转过脸对小方微笑:“有心了,恭喜。”
小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脸上始终挂着溢于言表的愉悦之色。
“那什么,陈姐,你也抓紧啊,早日让我也喝一杯你的喜酒。”
陈逸笑,“我尽力吧。”
简单聊过几句,陈逸开始核查今日就诊患者的信息,检查门诊病历是否书写完整。
小方不时瞟过去几眼,只能看到她松散拢在脑后的黑色长发,和她白皙沉静的侧脸。
知道陈逸一向对工作较真儿,虽觉呆得无聊,小方也只能继续无聊着熬到下班。
时间分秒而过。
五点整,墙壁上的挂钟发出整点报时的“嘀嘀”声,小方抬头看了一眼钟表,忽听见旁边人问他:“今天只来了17个人么?”
他回过神,目光投向陈逸手中的登记本。
“对,只来了17个。”
***
门诊最初建立的时候,虽只有不到十个患者,但开展了将近一年后,治疗过的人数达到了123人,其中最小的21岁,最大的58岁。当中大部分人吸毒史在5年以上。
在美|沙酮门诊工作的医务人员,从不叫前来接受治疗的海|洛因成瘾者“吸毒者”,或者“瘾君子”,他们竭力跟每一个前来寻求帮助的人保持良好且正常的医患关系,只称他们为“病人”,或者“患者”。
他们要让来此咨询和就诊的病人每时每刻都了解到艾滋病的防治知识,让他们来到这里就像到家了一样。
但这种美好愿望仅仅存在于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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