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丞站在墨盘似的夜幕下,身上宽松的短袖随疾风鼓动,头发被吹的乱七八糟,修长的身形不再挺拔,甚至在疾风肆虐中有些摇摇欲坠,但他的声音却超乎乔师师预料的坚稳。
乔师师本来并没有十分担心,她觉得楚行云总有办法置之死地而后生,但是看到贺丞的那一瞬间,她险些被突如其来的悲伤所淹没,因为她从贺丞脸上看到了任何真情流露都无法比拟的担忧和绝望。
周渠良讲着电话从车上下来,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乔师师肩上,对贺丞说:“就在前面。”
贺丞沿着岸边一边找,一边不停的呼喊楚行云的名字,但是一直没有回应,只有江面上传来不停浪花扑卷击打礁石的声音。
乔师师也想跟着他一起喊,但是贺丞的声音太大,似乎能从岸边直达江面遥遥的彼岸——
楚行云三个字飘蹿在无边的夜幕中,泠泠作响,像沉入江水中般了无踪影无迹可寻。
贺丞喊到喉咙撕裂般的疼痛,在不知走了多久后缓缓停下异常沉重的双腿。他看着在黑暗中翻滚涌动的江面,听着江水无情的嘶吼咆哮,浑身血液凉透,心中接近崩溃。
就在他想要跳入江水里寻人的时候,脚边忽然砸过来一块小小的礁石。
随后,第二块,第三块,纷纷落在他视野之中,仿佛在为他引路。
他抬头巡视一圈,在几十米外发现一座矗立在江岸边的礁石群。
他疯了似的拔腿冲向礁石群,踩在s-hi滑的石头上焦急的往上爬,就在他即将爬到顶的时候,从顶部随风声飘下来一道低沉又乏累的男声:“小心。”
听到楚行云的声音,他心里一颤,脚下险些踩空,然后狠狠咬了咬牙,一鼓作气爬到顶部。
星罗棋布之下,楚行云坐在一块光滑的巨石上,浑身隐在黑暗之中,只有一双眼睛如两点永不熄灭的灯光,看着急切又狼狈的贺丞,对他笑。
贺丞几乎以向前扑倒的姿态单膝点地跪在他面前,抓住他撑在膝盖上的一只手,发觉他身上体温冰凉,浑身s-hi透,好像刚从水里爬出来。
楚行云挑眉:“呦,行这么大的礼——”
贺丞忽然用力咬了咬牙,把他拽到怀里一把抱住,两幅胸膛狠狠的撞击在一处,楚行云稍稍皱眉,身上的骨架再次被撞散了似的,忍不住吃痛闷哼了一声。
贺丞连忙退开一点,扶着他的肩膀问:“身上受伤了吗?”
楚行云笑了笑,抬手搭在他的腰上,低声道:“没有,抱紧一点。”
他身上的衣服像冷铁般坚硬潮s-hi,贺丞抱着他,很难感受到他的体温,于是把他抱得更紧,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贺丞有许多问题想问他,很多话一股脑涌进喉间,像吞了一块锐石般让他喉头生疼,结果反倒什么都说不出了。维系着难得的宁静在喧嚣的江面旁静静的抱了他一会儿,想要带他离开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腕上扣着环状的金属。
“这是什么?”
贺丞撩起垂在他手腕上已经被揭开的手铐,不等他回答,就已经用手感获知了答案。
楚行云把手铐取下来随意的拿在左手,然后摊开右手掌心,一枚手铐的钥匙躺在他掌心里,从胸膛里挤出两声低沉的笑声,道:“还有这个。”
贺丞抬起头,暗沉的双眸中仿佛飘躺着鬼影,声音比此时的海风还要y-in冷:“谁?”
“郑西河。”
“为什么?”
楚行云把手铐连同钥匙一起装进口袋:“他应该是想跟我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楚行云看着他,脸上平静极了,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欣喜,更没有险遭厄运的恐惧,仿佛他只是来此公干,再平常不过。
他看着贺丞仿佛被黑夜带上了面具般的脸,忽然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似乎是想把他脸上满是仇恨与怒火的面具取掉。
他成功了,他刚碰到贺丞的脸,贺丞脸上的戾气与坚冰就融了。
楚行云心里的包袱终于落地,眉眼间的凝重晕散,露出些许疲态,道:“他放我一马,我帮他一回。”
贺丞没有再追问,因为他闻到楚行云身上与海风混杂的血腥味。
楚行云受伤了,右腿小腿肌r_ou_被礁石拉开了一个口子,此时从伤口里涌出的血几乎染s-hi了他的裤腿和鞋子。
“脚崴了,扶我下去。”
楚行云笑呵呵的朝他伸出手,就像是切菜时不小心切到了手一样,满是稀松平常和无所谓。
贺丞当然明白他佯装无畏的态度是在安抚自己,他能感受到楚行云心中郁愤的怒火并不比他少。但是现在不是比一比谁更愤怒的时候,而是他们相互纾解,相互帮扶的时候。
他搂住楚行云的腰,小心翼翼的走下礁石。
乔师师裹着西装外套和周渠良站在岸边等,见楚行云拖着一条血淋淋的左腿依靠在贺丞身上一瘸一拐的朝他们走来的时候,心中又喜又悲,往前迎了几步想帮忙,发现贺丞把他护的结结实实,自己根本没地方下手,只能哑着嗓子喊了一句:“队长啊。”
楚行云瞅她一眼,说:“诶。”
随后,他停在周渠良面前,因失了血而刷褪去一层血色的脸上较为吃力的拉开一个笑容,道:“这次你帮了我的大忙,周先生。”
周渠良自嘲般摇头一笑:“你知道我派人跟着你?”
楚行云道:“当然知道,都跟我两三天了,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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