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欲上山游览,一睹仙人风姿,却被告知前年春节,山中突然出现数百名官兵,将进山之路重重封锁,别说游人,就连村中樵夫都不能随意进出浮生山了。
文人百般追问缘由,才有老者不情愿的答道:“山中关押着朝廷重犯。”
再问所犯何罪,老者犹豫半晌,附耳曰:“谋反。”
浮生山确实并无仙人,只在半山腰修建了几间简陋的竹篱茅舍,囚禁着一名年轻的废弃皇帝。
若有好事者去长安市井细细打听,一定有人将这位皇帝生前的政绩形容的神乎其神,说他十五岁继位,勤政爱民,在内治黄河水患,在外平定北疆夷狄。在位七年,国家从战乱中逐渐恢复,百姓安居乐业,番邦俯首称臣,乃是百年不遇的明君。
至于皇帝本人,据说也是一位秀士,文能吟诗作画,武能排兵布阵,都城百姓皆爱戴之,不想天有不测风云,皇帝因c,ao劳过度,不久身染重疾,其兄公子龙渊于前年腊月初九昭告天下:皇帝驾崩,年仅二十三岁。
同年,由于先皇膝下无子,皇位由其兄公子龙渊继承。
宫闱秘事,蜚短流长,经历过那次宫变的人都懂得讳莫如深,没有人问及先皇的棺椁葬于何处,也没有人追问两年前的那个大雪天,究竟何人乘坐马车,深夜从宫门疾驰而出,只有浮生山脚下的村人知晓,山中从那年开始遍开桃花,青山白云处,多了一名身戴重枷的布衣青年。
每月初一,村中货郎被允许上山探视,给那重犯运送一些粮食布匹、烧酒茶叶等生活所需之物,犯人没有银钱,用山中桃树来换,货郎问其姓名,答曰:“丧家之犬,贱名公子寒。”
浮生山盛产碧桃,原先不过春来开几枝,自从公子寒到来,生长日渐繁茂,不过两年光景,不分四季,漫山遍野竟皆开桃花。
村民远眺花海,无不啧啧称奇,此山碧桃与别处不同,只开花不结果,三月初绽,直至深秋霜降方凋谢,花朵娇艳玲珑,异香喷发,更奇的是那颜色变幻莫测,雨后粉如少女初妆,旱时则莹白如玉,村中人皆爱之。
据乡人言,那犯人每次卖花,将花枝栽种于陶盆,叮嘱货郎:“此桃只可用清溪水浇灌,切不可用那井水河水,每逢香气减淡,或花瓣衰颓,浇以醇酒,最嗜剑南烧春。”
乡人纷纷求购,将桃枝在院中栽种,稀奇的是,无论怎样悉心照料,此桃在山外只活一年,冬至则枯,每年三月初一,货郎将家家户户的枯枝带回山中,由那犯人亲手抚摩,再种于土中,又可死而复生。
货郎短视,跪地大骇曰:“难道公子是那花中j-i,ng魄所化?”
公子寒清瘦,生的眉清目秀,谈吐儒雅,只是常年忧思,总是面带憔悴之色,摇头道:“世上哪有什么妖狐鬼怪,不过是好事者编来哄人的,大约草木与人一样,你对它好,它就会回报,我在山中终日寂寞,只能对花倾谈,久而久之,桃花以我为友,自然格外对我格外眷顾。”
说完长叹一声,远眺天边黛色山峦,目光悠远而悲伤:“浮生若梦,人心凉薄,竟不如草木。”
有文人墨客游历至浮生山,从村民口中听闻此事,大为感慨,竟感悟出自然之理,从此再不入仕,寻了一处青山打坐修行,渴饮露水,饿食清风,日夜与花木倾谈,活了两百一十岁,终于坐化成仙。
千年后有一世,这文人重回人界,化名林逋,学着那犯人种梅为生,二十年未曾下山,以梅为妻,以鹤为子,留下“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等诗句,世人赞其清净自在,不知乃是仿效前人。
当然,这也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三章
如公子寒所说,山中日子清苦,累月不见人烟,只有几杆翠竹,几树桃花值得赏玩,当朝皇帝公子龙渊顾及往昔兄弟情分,分了几间敝旧竹屋和一座早已荒芜的小院给他了却残生,荒山野岭,一年四季蔓草凄凄,寂静的能听见蜜蜂振翅的嗡嗡声。
公子寒从小养尊处优,刚被拘禁时禁不住冬日苦寒,大病了一场,熬到开春才捡回一条性命,幸好他脾气温顺,病愈后清心寡欲,慢慢的也适应了山里的孤寂生活。
三月初春,公子龙渊前来探望,问他是否怨恨自己,公子寒倚窗而坐,安静的缝制一件锦袍,半晌才抬头道:“所有废皇大概都一样惶惶不可终日,你肯留我一条性命,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不敢心怀怨恨。”
说罢对着阳光轻轻抖落衣裳的碎线,往龙渊身前一比,笑道:“试试看,山里买不到好料子,只有针线活还算j-i,ng细,你莫要嫌弃。”
他手脚戴枷,行动十分不便,两手微动,铁镣铐便哗啦啦的响。
公子龙渊一身明黄衣衫,面容冷峻傲慢,神态不怒自威,正低头饮茶,闻言挡开公子寒的手,冷冷道:“我最厌恶你这副奴婢似的样子,没有半分天家威严。”
公子寒讪讪的收回了衣裳,表情愈加恭顺,低头道:“当日我为帝王,外人都道我为明君,实际身无所长,只会绣绣衣裳,侍弄花草,哪一条国策不是由你来定?江山归你也好,只可惜父皇拼尽一生打下的基业,到我这里终究换了姓氏。”
“当啷。”
话音未落,龙渊手中的茶盏应声而碎,一双上挑的凤目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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