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心凉透了,她好恨,好恨,为什么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一把,愿意好好地待她?那个冷冰冰死气沉沉的女人死都死了,还有第一强者声势浩荡不远千里地跑过来为她收尸,腾阳基地离这里多远啊,他却短短几个小时内得到消息又赶过来,多么紧张啊,可为什么就是没有人愿意帮一帮自己,抱一抱自己?
好不公平,真的好不公平……
她握拳捶着地面,口中发出凄厉的尖叫,旋即,叫声戛然而止,她保持着引颈朝天双目大睁的姿势,死不瞑目。
白狼凑上去嗅了嗅,围着尸体走了一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突然,它抬头看着虚无的空中,仿佛那里有个什么东西,然后它快速扒拉了一下玉镯碎片,把它们握在肉垫里,便望着空中走了出去。
女人的魂魄漂浮在空中。
或许是怨念太深,或许因为别的什么,她死后意识不散,自发自觉地飘到了旁边的灵堂。
灵堂阔大但简陋,可因为有六个九阶强者坐镇,气氛肃穆庄严到了基地。也没有人叩拜,没有香没有蜡烛,只有一地刚刚被处死的死人,死相极其恐怖,面色极度扭曲,可见死前受了十分残忍的酷刑,殷红粘稠的血流得到处都是,像是为某人的祭奠。
女人闻不到血腥味了,不然一定会被熏得呕出来。
还活着的人无论是被追究还是旁观,都脸色惨白面无人色,诸云华跪在那里更是不可遏止地全身战栗。和他一起的那个女的已经被剁碎成了无数块,剩一个脑袋连着胸口,可怜是竟然还没死。
而瞿益,他做研究的手指被一根根削去了皮肉,割断了神经肌腱,嘴唇舌头被一概割去,再也说不出半个字,耳朵被炸烂了,眼睛也被挖去了一只。
一时间,偌大灵堂仿佛人间地狱一般,哀嚎和哭啼混成一片。
女人弯下腰干呕,突然万分庆幸自己先一步死了。
而那个造成了这一切的男人,兀自坐在厅上白幕后灵床边,对耳边一切一无所觉,几乎是有些温柔地为尸体擦拭手指,忽然想到什么,看着那张焦黑枯萎的脸,眼中闪过深到麻木的刺痛:“能恢复她的样子吗?我想再看她一眼。”
身后的首席御医愣了愣,看看尸体:“这……毕竟生机已绝,不过,我试试?”
他试了,不愧是九阶木系,号称只要头没尽断、心脏没尽去,还剩着一口气就可以救回人的九阶木系,这具被烧得如同煤炭般的焦尸,肌肉逐渐丰满,皮肤逐渐光泽,发丝也逐渐黑亮,就是有些打结。最后变成了好似睡过去的那么一个人,精致又苍白的女子,只是暂时蒙了尘埃,天亮了仿佛就会再睁开眼睛,给这个世界一点光明温暖。
他重重闭了闭眼。
两手僵硬地空空地握着拳,一丝一丝在颤抖。
勉强稳定住自己,取了一方湿帕,帮她擦拭脸上的脏污。
一面低声用近乎柔软的声音说:“真是狼狈呢,你这人,从来不知道温柔,连死都死得这样刚硬……”
可惜习惯了冷硬,连放柔声段是什么感觉都忘了,说在口中就相当别扭,不像柔,只是慢,缓慢迟钝得好似垂垂老人。
顿了好久,才又怔然地道:“连你也走了……”
他生命中出现许多个人,值得牵挂、值得性命相托的便有数个之多,如此好的福气,可到最终,谁也没能陪他走下来。
无数深夜难眠,他睁着眼在黑暗中细数前半生,影子被丧尸撕咬,当场死亡,邱风尸化、邱云反目、老武被害、阿培自杀,一个接一个,然后是她,她也不要他。
他低言自语:“初次见你,那时天很暗了,你刚入基地,落魄得很,被人欺负,哪里都落不得脚,最后还被人抢。你不知道我当时路过就在旁边看,心想等会帮你打发了那欺负女孩子的饿死鬼,结果没想到你发起威来竟生猛得很,我就想,这样的女孩子,就像一蓬生机内蕴的野草,只要给她一线喘息的机会,就会深深扎下根,很努力、很珍惜地生长。”
后来果然。
可看到她人前坚强倔强的样子,却总是忍不住想起那天打跑强盗之后她嚎啕大哭的样子,那样孤独,那样绝望,那样可怜无助,就忍不住地想帮助她,就像那两枚情不自禁送出去的晶核一样。
他不止一次地后悔,应该早点定下她,明明所有人之中,他是最先遇到的那个,却给一个处处不如他的诸云华后来居上。错只错在,当时实在没有谈感情的闲心。
到后来明白了心意,又放不下身段,软不下态度,那时他太沉浸在自己的悲喜得失中,分不出一丝精力去考虑别人的感受,以为喜欢的人就应该谅解自己。可他忘了,从来冷言冷语的,又哪个女孩子能对你有好感,况且她本身在感情上就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即使后来,他明知诸云华用心不纯,却在气愤苦涩之余甩手离去,留下一句“你会后悔的”之类的狠话,想来真是好笑,明知不是门好姻缘,明知她将来可能会吃亏,就是绑,也要绑得她不能离开才是。
所以他落到如今形单影只的地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苍凉自嘲地笑了。
抚摸着她冰凉的鬓发,低声起誓:“假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会给你足够的柔情,全天下最多的耐心,那时候,你休想再越过我去选择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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