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说说女人
一时,村里人全涌出来了,一个个兴奋地高声叫道:“把那赤肚贼拽出来!”于是,光着身子的八圈就被人拽出来了,女人们可谓‘万箭齐发’,有掐的、有拧的、有踢的,有咬的……八圈哭着说:“你们不能打我,我是红卫兵,我可是红卫兵啊!”
女人们乱哄哄地叫道:“红你娘那脚!呸他!……”立时,那唾沫星子像雨点似的朝着八圈喷来,几乎把他给淹了!
在平原的乡村,“偷女人”就是偷人家的“屋”呀!这是最让人愤恨的偷窃行为。你都偷到了床上来了,还有什么不能偷的呢?!按乡俗,是可以将他乱棍打死的。可是,当孙布袋手里攥着一把五齿粪叉冲上来的时候,一声断喝把他拦住了:“住手!”
说话的是马天成。马天成匆匆地走上前来,说:“大家气也出了。这事,我看就算了。要是出了人命,就不好交待了。不管怎么说,八圈叔回来是革命的,咱总不能不让人家革命吧?”
人们乱嚷嚷地说:“啥革命!”
马天成说:“好了,好了,回吧,大家都回去吧,这事我来处理。民兵留下,民兵要照常巡逻。”就这么好说歹说,把人们都劝走了。
夜半时分、秀丫哭哭泣泣地被人送回去了,队部里只剩下八圈和马天成了。八圈一身血乎乎的,身上的衣服全让人撕烂了,那个“标”也不知被人拽到哪里去了,就那么抖抖嗦嗦地在地上蹲着。
马天成把那盏马灯拨得更亮些,说:“八圈叔,你这是?”
八圈呜咽着说:“我,我是来给你讲形势的,我真是来给你讲形势的。”
马天成说:“我知道。我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这会儿没人了,你讲吧。”
八圈叹了一声,语无伦次地说:“算了,讲也白讲。这地方太落后了。我,我冤枉啊,我真是太冤了。我真是鬼迷心窍了!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还怎么做人呢?”
马天成说:“八圈叔,你要再想讲,就算了。听我说两句,行么?”
八圈说:“天成,你说吧。”
马天成说:“叔,我也只是进城走了一趟,顺便把你的档案提回来了。”
八圈傻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天成,我说实话,我给你实话,我不是红卫兵,那袖标是我自己做的。你,千万别说出去呀!”
马天成说:“我不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跟人说。可圈叔哇,上头说叫你回来是接受管制的,我也不知道该咋‘管制’。你看哪?”
八圈脸色都变了,喃喃地说:“他们说我是、是……牛鬼蛇神。天成哇,我虽是旧艺人,唱过那、那个酸、酸曲,不能就算是牛鬼蛇神吧?”
马天成说:“别的也没啥。我看见县剧团大门口贴有你的啥子、那打了黑叉的啥子呀”
八圈求告说:“天成,你千万别让我回去。你只要不让我回去,叫我干啥我干啥。我一辈子忘不了你的大恩!”
马天成也叹了口气,说:“圈叔哇,既然回来了,就在村里挑粪吧。”
就这样,八圈也只是“革命”了一天。第三天,他就老老实实地挑粪去了。而且,再也不提“革命”的事了。
那张大字报也仅在墙上贴了一天,后来被风刮掉了。八圈戴过的那个“标”,后来有人见过,被人扯烂后挂在了一家猪圈的墙头上。
马家堡的“革命”就这样结束了。
马家堡的“革命”虽然结束了,但外边的“革命”却欲演欲烈,不断地烧到马家堡来……
那时候,常有一车一车的“红卫兵”扯着大旗呼啸而来。他们有的在车头上高架着机关枪,一个个荷枪实弹,杀气腾腾;有的是在车角上架着两个锅样的大喇叭,一路上大喇叭“哇畦”乱叫着,车上的广播员声嘶气竭地喊着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口号!他们一进马家堡,就开始演讲他们的“革命宣言”,那喧闹的口号声震得房瓦乱颤!那时,城里的“革命”已开始分派了,这一派来过了,那一派又来,来的人都有各自要“誓死捍卫”的东西,都有各自不同的观点和理由。
因此,当他们来到马家堡时,提出的几乎是同一个要求:支持不支持他们的“革命”?!那会儿城里的“革命”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几乎每天都有死人的消息。他们到马家堡来,孰是来寻找农民“革命同志”的,如果不是“同志”,那就是敌人了!
当时,马家堡没有一个人敢回答这个问题。他们说,老天爷呀,谁知道来人是哪一派的?万一说错了话,小命也许就保不住了。每到这种紧急关头,站出来回答问题的总是马天成。
每当马天成被围在村口时,他总是笑眯眯地说:“革命小将大老远来了,喝口水,喝口水。”小将们不喝水,小将们来这里也不是为喝水的。小将们厉声质问说:“说,你支持不支持‘八二一’?!”
马天成就说:“支持。支持。坚决支持。”
人家又问:“你支持不支持我们的革命行动?”
他说:“支持!”尔后就赶忙吩咐人烧水。等水烧好了,这一拨人已经走了。而另一拨人又来了,人们围着他说:“支持不支持‘二七公社’?!”
他又是连连点头说:“支持,支持。”
人家说:“是真支持还是假支持?”
他就说:“真支持,真支持。”
人家说:“真支持得明确表态!”尔后掏出手枪在他眼前一晃晃的。他就立马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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