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足不再往前走,只冷声道:“长话短说,半炷香。”
“多谢高大人!”谢璇道谢的声音都是仓促的,脚步愈发快起来,匆匆走到最里头的那间牢房,借着墙壁上晃动的火苗,看清了铁门内挺拔站立的身影——韩玠想必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这时候就立在门边,朝这边望着。
谢璇上下打量,见他还穿着青衣卫的麒麟服,浑身上下整整齐齐的时候,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她将头顶的盔帽稍稍掀开,低声叫道:“玉玠哥哥。”
韩玠身子一僵,猛然伸手握住了铁栏,不可置信的看向身形清瘦的侍卫。待认清是谢璇的脸庞后,原本沉稳不惊的脸色终于变了,“你怎么来了!”声音是斥责的,手却已伸出来,抚向谢璇的脸颊。
她的脸上一片冰凉。
初春的夜晚依旧料峭,她一路冒着夜风而来,早已被冷风侵透了。柔软的脸颊上有湿漉漉的泪水,韩玠摩挲上去帮她擦拭干净,隔着牢门凑得极近,压低的声音里透着急切,“你怎么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求高大人带我进来的。玉玠哥哥,靖宁侯府被查封了你知道么?”谢璇借着火光瞧清楚了牢内的情形——并非她所想象的凌乱恐怖,也没有外间传闻的铁链重器,角落里是一具简易的床,上面有看起来还算厚实的棉被,此外便是低矮的木桌和几个蒲团,上头还能看到陶制的酒壶。
然而即便如此,韩玠脸上的憔悴却是显而易见的——这一天一夜,他是如何在这牢狱中苦熬,恐怕无人能够体会。
谢璇忍不住伸手捧着他的脸,温热的触感自手心传来,叫人心疼。
韩玠的脸色稍稍和缓了些,“听说了。只是高诚为何会带你进来?他原该避嫌。”
“是我去求他的。”谢璇避开了细枝末节,先将高诚的话转述,“听说东宫被封,太子也下狱了,是谋逆的罪名。唐夫人去求南平长公主,长公主去求见皇上的时候,皇上不见任何人。连她都被关在门外,别人恐怕更难面圣,谏言也未必有用。玉玠哥哥,现在靖宁侯府上下都不许出入,被扣上了附逆的帽子。”
“附逆?”韩玠毕竟身陷囹圄消息不灵通,闻言微微惊诧。
——他还以为靖宁侯府是被他连累,才会暂时查封。
“就是你父亲的副将魏忠,说是他跟太子有书信来往,从他府中搜出了许多刀械……”谢璇的声音猛然顿住,即使是在幽暗的诏狱之中,她也清晰的瞧出了韩玠猛然变化的神色,仿佛是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再也不复方才的从容。
她有些诧异,就听韩玠低声道:“确信是魏忠?”
“嗯,高大人说的。魏忠是韩大人的副将,这么多年忠心耿耿、同生共死,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他说皇上也是因此认定了靖宁侯府的罪名,加上蔡宗从旁煽风点火,说你这两年帮了太子很多忙,也是太子党羽。”
“难怪……”韩玠握紧了铁栏杆,脸上是少有的苍白之色,喃喃的道:“难怪皇上连见都不肯见我……原来是他!这可恶的魏忠!”声音之中,却是咬牙切齿的愤怒。
所以韩玠并不知道这些?
谢璇瞧着他的反应,只觉得一颗心在往下坠,“玉玠哥哥,现在该怎么办?皇上不肯见你,靖宁侯府也没法子使力,旁人的谏言也未必有用,该怎么样才能洗清你们的嫌疑?”
“洗不清的。”韩玠目色沉重,摇了摇头。
“可是太子他并没有……”
“太子虽没有谋逆,却已有了篡位之心,这事已经铁证如山。”韩玠紧紧的握住了谢璇的手,似乎也在微微颤抖,“皇上最忌讳的是朝臣与边将勾结,更别说是太子——他已经三十岁,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皇上的身体却还健朗,这只会加深猜忌。而魏忠……魏忠,该死!”
他的拳头握起来,捏得谢璇的手背都有些发疼。
谢璇总算明白了什么,“魏忠他……难道已经背叛了韩大人?”
“他是越王的人,我临死才知道的。”韩玠努力的镇定,旧时的记忆却还是翻涌而来——那个血满城池的夜晚,魏忠手捧新帝的诏书,宣布韩家父子通敌叛国,尽数诛杀。父亲的鲜血,兄长的鲜血,将士们的战歌……那些血色的记忆深深烙在脑海里,永远不会淡去。
即便韩玠此生已经提醒父亲防备魏忠,但在外人眼中,魏忠他依旧是韩遂的心腹,魏忠的一切行径依旧能被理解为韩遂的行径。
尤其是太子在皇后被禁足后已有了篡位之心,而元靖帝对于太子也有了更深的顾忌——如今的皇上只差一个废去太子的借口,而魏忠所代表的韩遂,就是最好的借口!
韩家的境遇已经十分清晰——太子谋逆的罪名在元靖帝心里已经定论,韩家忠于武事,虽也有交好的人家,但是涉及谋逆这样的大罪,又是祭出了魏忠这样的大旗,会有几个人坚定的相信韩家清白,为韩家力争?那些人的挣扎,又能有多少用处?
“我需要想想。”韩玠缓缓的站直了身子,极度的震惊之后,便是极度的冷静。他这两年身处青衣卫中,原本就练出了果断狠厉的气度,而今面色沉稳严肃、隐隐藏着怒气愤恨的时候,那冷厉的气度更是叫人畏惧。
谢璇并不敢打搅他,只是在外站着。
仓促的会面不能给韩玠更多思考的时间,远处脚步声传来,怕是高诚过来催促的。韩玠并不敢叫谢璇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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