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理想啊!
154、
“你不是一直想去上步校的吗?”林雪娴问。
沈誉轻轻地摇了摇头,飞快地说:“步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招生呢,去上个别的大学也挺好的。”
——过去他可以一直浑浑噩噩地等,等不来也无所谓;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第一次有了迫切要去改变现状的冲动。
“要是明年或者后年步校突然恢复招生了,你去读了别的学校那岂不就可惜了?”林雪娴急切地问。
沈誉低垂着眼帘平静地道:“其实想想都一样的,再说如果拣了一个附近的大学去上,周末还能回来,也更自由一些。”
“那……你想好学什么专业了吗?”林雪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中文、历史、政治……我感觉都差不多吧……”
“外语专业呢?学一门外语你觉得怎么样?”林雪娴对大学专业也是外行,根本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嗯,外语也不错,学一门英语再辅修一门法语。”沈誉思忖着道。
“你跟你父母再好好商量商量,我什么也不懂。”
沈誉点了点头。
林雪娴依旧想说一些能够阻止他去上工农兵大学的话,但是在这漫天暴雨的背景下,兵荒马乱的防震棚前,她发现言语也变得苍白和不牢靠,一切都是那么的脆弱与渺小。
有人曾经感概过: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人在历史中就如一滴水,一滴水它怎么能够知道洪流的方向呢?!
她是不同的,她是一滴知道洪流方向的水,可是一滴水就算是知道洪流的方向,又能如何呢?一样还是要被洪流裹挟着前行。
林雪娴叹了一口气,又问道:“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情形下,同我再在一个部里呆着影响不好,所以才故意要躲出去吗?”
沈誉轻轻笑了一下,不置可否:“你进去吧,晚一点我给你们送些风油精过来。”
“还是别送了,”她摇了摇头,低声道:“这段时间我们还是少见面为好。”
沈誉听了眼神变得有些黯然,没有再说话。
他离开后,林雪娴回到了抗震棚里,戴玉青一脸好奇地问她:“沈干事喊你出去干什么了?”
林雪娴扭头望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什么也没干,就是批评我不该挂蚊帐。”
“怎么训了你那么久啊?”她接着追问。
“对呀,说我小资产阶级思想严重,怕大家都跟着我学,夜里地震了来不及跑。”林雪娴一边回答着她,一边继续把蚊帐挂上,这天下着雨蚊子也更肆无忌惮,不挂蚊帐晚上该受不了了。
戴玉青虽然不相信她的所言,却被她堵得也无话可说。
晚上果然蚊子多得惊人,根本睡不好觉。一个抗震棚里住了一百多人,夜里放屁磨牙打鼾说梦话的声音不绝于耳,再加上人人都提心吊胆,睡梦中一点动静就吓得以为是地震来了,以讹传讹,惊得人也不敢睡死。
林雪娴恨不得回宿舍楼去住,但是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如临大敌,自己若是表现得太掉以轻心也不合适,只好随着大众先住几天再说。
防震棚里只有少数几个人大胆挂了蚊帐,林雪娴蜷在自己的蚊帐里,听着防震棚顶传来的密集喧哗的落雨声,有一种身在诺亚方舟漂浮在黑暗的汪洋大海上的错觉。
很多事情还是与前世迥然有异了,不知道沈誉如果秋天去读了地方大学,他的人生会发生什么改变?与前世他的经历和执行的那些艰巨任务相比,这一世截然不同的人生,他还会喜欢吗?
不过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就算是去读地方大学对许多人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而且今年将会是最后一年实行工农兵大学生保送制度了,明年国家恢复了正常高考大专院校就要按成绩录取学生了,错过了最后的机会也很可惜。
林雪娴想来想去觉得多操心也没用,随着社会一直往前发展,每个人选择的道路会越来越多,沈誉前世既然能够克服那么多的困难,这一世就算走了别的道路一样也能够走得很好。
155、
大雨连着下了三天,b市但凡空旷一些的地方到处搭的都是简易的抗震棚,整座城市似乎都被密布的阴云笼罩着。
程璇在总机班颠三倒四地值了几天班后,第四天时终于精疲力竭,累得昏迷了过去,被战友们紧急送到了军区卫生院里,医生诊断她为营养不良加过度劳累。晕迷中的她被输上了营养液,过了许久方转醒。
身体已经被透支到了如此地步,她却依旧无暇顾及——每一条通讯线路都是一条生命线,联系着多方的信息,何况自己的父亲还在灾区的第一线。她根本无法安心地在病房里休息,每天输完了液就又接着回到岗位上。
李振听通信连的女兵说她被累得晕倒了后,第一时间就跑去卫生院看望了她。看到她瘦了很多,精神也不大好的样子,他立即心疼得不得了。
程璇在军区机关一直有个“拼命三郎”的外号,她的敬业、负责、在工作中吃苦耐劳、不怕付出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听医生说她营养不良后,李振也不管还有没有余震了,一有时间就去河塘里捕鱼。地震后捕鱼变得不那么容易了,倒是泥鳅比较容易捉,他就淋着雨在河塘里到处摸泥鳅,有了收获就赶紧跑回来烹饪,弄完后再用保温饭盒盛着给她送过去。
程璇病恹恹地躺在病床上,看到李振来,眼皮都懒得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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