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真是软硬兼施。先前的认错不过是为了让这三人心怀感激,后面的威胁则是在告诉陈侃,要想好好活着就别再抓着这件事不放。陈孚、陈牧早已在官场、战场打了那么多个回合,自然也听出了今上的言外之意。
陈孚、陈牧正要谢恩之时,今上喊道:“牧之,你随朕来。”
陈牧还以为没办法私下里见今上一次了,哪知道今上还会成全他,便跟着去了。
说来,他们自小相识,也曾有过很长一段情同手足的日子。若不是后来陈牧知晓了家族秘事,最终决定起事,这对君臣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陈牧跟着今上走了很远一段路,直走到了囚牢之外的一处空地上。他不敢上前,只是跟在后面,一副恭敬的样子。
今上道:“牧之,朕不希望你走得满腹疑惑,所以朕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你。”
原来,当初今上本打算从陈孚兄长的死因着手来扳倒陈家,哪知道却发现那人死得蹊跷。原本那人死了以后阳陵侯侯位就该无人继承的,可当时他的祖父却偏偏在临终前下令让陈牧继承。其中的疑点让他越查越深,自然也就上溯到了蓝玉身上。
今上得知陈孚兄长的真正死因后很是消沉,他没想到他和陈牧之间隔着这样的血海深仇。曾经的朋友走到了末路,也不是没有原因的。陈家向来没有野心,只是想报仇罢了。
“牧之,若是朕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你可愿意放下仇恨活下去?”
这个法子是陈玉告诉今上的,今上觉得这个法子还不错,就是不知道陈牧是否愿意。
陈牧自认做不到忘记仇恨,因为旧仇忘了又添新仇,他们陈家和皇家是绝对没有扯平的一天的。
“谢陛下好意,罪臣心领了。”
今上也知道此事早已有了定数,便摆了摆手,示意陈牧自己回到牢中去了。
陈牧走了,今上却突然想起有一年的秋猎。那时候是他头一次自己上场,他兴奋地不得了,只顾着往前追赶猎物。可是,猎物太大了,身体又灵活,直接撞上了他的马,把他连人带马掀翻在地。接着,那猎物又想要一脚踩上他的胸口,这时候是陈牧救了他。陈牧也不比他大,竟然直接拿身体去撞那只猎物,把那猎物撞开了好几米远。
事后,他问起陈牧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陈牧却说:“我只是想救你。”
那句话,今上到如今都还记得,他知道,那时候陈牧所言都是发自肺腑的。一切,都是在后来才变了的。
陈牧走在回牢中的路上,那条幽深的路像是一条巨蟒张着嘴,时刻准备把他吞进去。他知道,他的死期就要到了。可是,他还是舍不得的。他总觉得自己还没有活够,还不能就这么死了。所以,今上刚才的提议他是动心了的,但是,从此换种身份就真的能够获得快意吗?他知道,不会,所以他拒绝了。
陈孚、陈侃见他回来了,都把他从上到下好好看了一眼,确认没有问题后才问道:“今上吩咐你什么事?”
陈牧道:“说了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都腻了。”
陈孚、陈侃没再追问,一个坐着闭目养神,一个眼角滑过泪痕。陈孚已不在乎生死,所以还算从容。可是陈侃到底年纪小,祖父和父亲都被判处了死刑,又知晓慕容珍已丧命,他一时间根本没法接受。
陈氏三人正在各想各的,此时牢中又传来了一阵响声,之后一个人站到了他们面前。那人和陈孚约莫年纪,只是年岁更大一些,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陈孚并不欢迎这个人的到来,便道:“你来做什么?”
那个人倒也不气,干脆在牢外盘腿坐下,道:“我来自是有我来的道理。陈孚啊,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陈牧不知道这人的来意,因为这人同阳陵侯府向来没什么交际,平日里不绕道走就已经是关系好些的时候了。
陈侃却是知道这人的,只是不了解,便以为他是来奚落他们的。
被问话的陈孚被那人的一句话气得瞪了眼,道:“陈玉,我知道你向来瞧不上我们陈家,可是落井下石这种事,我劝你还是少做为妙。”
陈玉也不恼,依旧笑着,道:“我若是落井下石就该让你们吃点苦头,哪会抽出喝酒的功夫来瞧你们,当真是不识好人心。”
陈孚三人可不信,就只当没见到他一样,齐齐沉默了。
陈玉也觉得没啥意思,便站起身来,说道:“好歹大家都姓陈,你们死后,我会记得给你们收尸的。陈侃那小子,你们尽可以放心,我会多加照看的。”
说完,陈玉就走了。就像来时一样,他走得很是潇洒。
陈孚三人此时也知道陈玉是善意,顿时生出几分世态炎凉之感。往日他们一家谁不是被人围着哄着,如今到了落难之时,竟然只有往日似敌人的陈玉愿意帮扶一把。世间的人情,也真是让人看不透。
陈玉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有违习惯的事,不仅维护了陈氏三人,还去看了他们,甚至还承诺会照看好陈侃。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大概是想要给自己积点德吧。可喜的是,今上并不反感他的这种作为,还对他暗暗赞赏了一番,这实在令他大为吃惊。
五日后的东市,正是行刑时刻,刽子手手起刀落,地上滚落两颗人头。百姓们并不知晓所谓的秘事,也忘记了他们的赫赫战功,只知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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