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纽黑文的第一晚,半夜里开始下雨,一直下到天明。
雨停后,熹微晨光中,边学道来到露台上,摆好蒲垫,对着酝酿日出的东方天际端坐冥想。
十分钟后,随着天边云朵由浅黄色变成金黄又变成大红,空气中似乎多出一束难以言喻的波动,那波动既像是有灵众生的本能朝拜,也像是有形万物的无声礼赞,紧接着,在天边日出的瞬间,闭目静思的边学道舒展开了眉头。
他在想陈喜。
陈喜出车祸那事边学道是知道的,好好一个g二代青年才俊一夜之间成了不能人道的残疾人,这变故搁谁身上估计都得刺激出点心理疾病。
事后边学道找刘毅松和丁克栋问了,说起来这个陈喜跟有道还真有过节,拐着弯儿的过节——去年有道在四山拆的那栋副楼,也就是陈克用手段硬从有道手里拿走承建权的那栋楼,是陈喜一个在医院当护士的情妇的父亲建的。
所以说,有道拆楼固然主要折的是陈克的面子,但其实陈喜也跟着不爽,再加上后面兄弟俩被边学道轰出包房颜面扫地,接着就出了事,因此说陈喜有报复动机是说得通的。
这个陈喜,有拿到监控视频的能力,有报复自己的动机,无论从哪个角度想,把这笔帐算到他头上都错不了。
唯一问题是这帐该怎么算?
双方原本没有深仇大恨,只要陈家不是一家子脑残,就该清楚那场事故陈喜自己至少要负九成的责任,毕竟酒驾是他,超速是他,分心开车也是他。
现在陈喜在网上爆料南冲kfc餐厅的监控视频,即便借了舆论的势,事实上对边学道造成的伤害并不大,因为视频里根本没有边学道的身影,所以比松江火车站前打人的爆料更容易否认,“无视法纪”的帽子自然也扣不到他头上。
当然,影响也是有的,如臂使指的李兵不能继续带在身边使用了,刘毅松今后不适合再代表集团公开露面了,徐尚秀则是内心深处的不自信再次浮起,需要时间沉淀。
实事求是地说,这些影响边学道都可以接受。
刘毅松本来就已经脱离集团管理,跟曲婉长驻香港打理河东花园。李兵确实贴心好用,可是并非不可替代,而且这种身边人几年换一批可以避免惰性蔓延,还可以防止知道太多尾大不掉,调走利大于弊。
至于徐尚秀,虽然边学道提议公开关系,但那不是他原本的计划,因为如果想公开,就不必再急着让徐尚秀到耶鲁深造镀金。
摆明了镀金,镀在公开关系之前和公开关系之后差别是非常大的,所以徐尚秀说“再等两年”,边学道没有坚持反对。
看完自己这边,再看陈喜那边。
陈喜失去了完整的身体,失去了男人的自信和尊严,失去了半生幸福,对这样一个可怜人,有必要赶尽杀绝吗?
再观察观察吧!
陈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动了陈喜,与其防着陈家报复,不如斩草除根,可是斩草除根谈何容易?而且经商讲究和气生财,四处树敌就算一时得意,长期看,其实是取死之道。
忽然……
想到“取死”两字,边学道莫名想起自己那颗素昧平生的棋子——金川赫!
清晰的恩仇逻辑,完整的行为链条,似曾相识。
嗯……应该不是!
如果是,陈喜背后的人目的是什么?
……
……
纽黑文的雨停了,马纳罗拉大雨如注。
祝天养站在房间窗前对海画雨,画布上,云如墨,雨如箭,浪如龙,画意四溢。
老管家像隐形人一样站在画桌旁,看似在看画,其实他看的是祝天养半黑半白的头发。
染过几次之后,祝天养不再染发,相伴几十年的老管家心里明白,这个曾经敢与天争雄的男人终于服老了。
在老管家看来,这是一个强烈信号,它意味着祝天养会渐渐将自己的角色由“开拓者”向“奠基者”转变,意味着祝天养的行事思维会由“这一代”变为“下一代”,简而言之,他会越来越像已经故去的祝海山,心心念念为子孙谋。
可惜,祝天养生了七个女儿,没有儿子。
他一直拿最喜爱的长女当儿子养,念叨了20多年第二个外孙一定要姓祝,奈何祝德贞姻缘迟来,到现在丈夫还没影呢,更别说外孙了。
这件事看着祝德贞长大的老管家着急,祝天养更着急。
祝天养不能不急,大女儿祝德贞有才有貌,本就眼高于顶,被他逼着接近边学道后动了真心,择偶眼光越发挑剔,照这样下去,如果错过边学道,以祝天养对大女儿的了解,说不准就要宁缺毋滥单身下去。
为了女儿不孤独终老,祝天养行动了。
他一早就知道边学道身边的女人只有叫徐尚秀的是最大障碍,所以一直重点关注徐尚秀,以至于陈喜刚一开始调查徐尚秀,祝天养的耳目就向上汇报了。
因为曾经对徐尚秀出过手,知道一旦暴露会有很大麻烦,祝天养选择稳健打法——滴水石穿!
手里有专业人士建立的性格模型,大半辈子都在琢磨人的祝天养看透了徐尚秀的弱点——内方!
外圆内方本来不是缺点,然而只要是棱角,就有固执的一面,就有伤人伤己的可能。
好猎手都是有耐心的猎手。
等了好久,终于被祝天养等到边学道和徐尚秀一起上街,于是纽约同框街拍出炉了。
仅有街拍显然不足以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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