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望向那深深庭院中的一线人影,小衡子持着一把细密的笤帚,小心翼翼地清扫那些坠落在地的花瓣。红的是石榴,紫的是茉莉,在脏污的湿地上萎顿不堪,憔悴暗淡,浑不复当初枝头上的光鲜。
天上下着蒙蒙的雨,细雨沾湿了蓝色的衣衫,小衡子的身形高挑而偏瘦,在雨中踽踽独立,像从地底爬出来的幽灵。
玉言惊奇地发现,他与温飞衡竟是有些像的。
这一晚她睡得很是不好,外头凄风苦雨,淅淅飒飒,吵扰得人难以入眠。玉言紧紧地裹着被子,已经入夏,仿佛还有点冷,她需要给自己一点暖意。
恍惚一阵风起,吹打得窗格哔啵作响,只听劈啪一声,窗扇豁然而开。
恐怕雨点会打进来了。玉言不得已而起身,越步上前,伸手将其合拢,忽然,一个影子飞快地从窗边闪过,玉言立刻叫起来:“谁呀?”
没有人应,她以为自己眼花了,正要转身,忽见窗台上迅速出现一张人脸。那脸上伤痕累累,有几处还溃烂流脓,委实可怖,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那张脸的轮廓与温飞衡并无二致。
☆、阴魂
她想叫,却叫不出来,喉头一阵冰冷,难以发声。假使她可以晕过去的话,她真希望自己可以晕过去。然而她没有,她只是软软地倒在地上,倚在窗台下,使出全身力气喊道:“文墨!”
文墨一向浅眠,忙不迭地进来:“婕妤,怎么了?”
玉言的唇在发抖,手也在发抖,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头顶的窗格,“那里……”
文墨瞧了一眼,疑惑道:“什么也没有啊!”
的确,再看时,什么鬼面,什么人影,都统统消失不见了。只有在狂风中摇撼的枯木飒飒作响,伴随着潇潇的雨声,在黑夜里声声入耳。
也许是她看错了,的确,温飞衡都死了那么久了,怎么可能还会出现。他的尸体也是实实在在、当初看着安葬的,断不可能活转过来。
不过,也许他成了鬼呢?这念头甫一闪过,玉言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不,不可能,这世上绝没有鬼怪,绝对没有,不过,连重生这种事都能发生,又怎能否定鬼神的存在?
文墨瞧她脸色发白,不禁问道:“小姐,你究竟怎么了?”
玉言向她摆了摆手,“我没事,你且去睡吧,我也该睡了。”她摇摇摆摆地走到床前,径自躺下,和被而卧。
文墨见她不欲多说,只好默默地退出去,心底的疑惑却不曾稍减。
她以为自己或者情绪太紧张了——都怪胡弈秋的那番话。但,这不过是第一夜,往后这幻象依旧时常出现,有时候在夜半传来呜呜的怪叫,有时候在拐角瞥见漆黑的人影,它出现得太频繁了,以至于玉言分不清是幻象还是现实。
三日后是一个朗朗晴天,皇后遍邀宫中嫔妃于宫中赏花。玉言本不欲凑这份热闹,但因古梦雪这几日身子不适,连请安都免了,难得今日如此雅兴,总得捧一捧她的场。
古梦雪对她似乎很关切,“金婕妤,你脸色怎么如此难看,是不是生病了?”
玉言勉强笑道:“多谢皇后娘娘挂怀,臣妾只是昨晚睡得不是很好,所以显出些疲态,其实无妨。”
此言一出,梁慕云立刻阴阳怪气地瞅了她一眼,古幼薇更是娇笑道:“陛下这几日忙于政事,往玉茗殿去得少了,难怪金婕妤睡不好呢!”
古梦雪忙里偷闲看她一眼,古幼薇撇了撇嘴,只得噤声。玉言忙拿别的话题岔开。
众人陪了一会子,古梦雪便笑道:“各位妹妹别拘着了,请自行赏玩吧,别辜负了这御花园中的大好风光。”
众妃于是各自散开,因静宜着了些风寒,没有过来,除她之外,余者诸妃少有与玉言处的好的,玉言只得踽踽独行。
她沿着一丛木槿花且行且驻,漫无目的地赏玩着,岂料一人匆匆自后头赶来,原来是胡昭仪。
她娇喘细细,香汗微微:“金姐姐好快的脚程,叫妹妹好容易赶上。”
并没人叫她过来。玉言微笑道:“昭仪怎么来了?”
胡弈秋向花海深处努了努嘴,“你瞧她们一个个成双捉对的,单咱们俩形单影只,像什么样子?所以我就找姐姐作伴来了。”
她巧笑嫣然,“也不知为何,虽与姐姐没见上几面,总觉得亲近,大约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说得好听,玉言可不相信什么天生的缘分,更何况她之前关于温飞衡的一番话,令玉言疑心颇深,总之,誓难完全相信眼前这个女人。
但,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的态度这样和善,玉言也只好笑颜相对。
两人一壁走一壁絮絮谈着,胡弈秋道:“眼下虽未至盛夏,日头也渐渐毒起来,皇后的病才好,就把我们拉来受罪了。”
玉言笑道:“这话也只有你敢说。”
“我是什么也不怕的,”胡弈秋开玩笑般的道,“不过也只有对着姐姐,我才敢这样放心大胆——至少姐姐不会把我这话传出去。”
玉言不置可否地笑笑,“你好像不喜欢这样的大晴天。”
“不错,”胡弈秋坦然道,“我最喜欢绵绵的阴雨天,见到一点日光都难受。”
“你这人真个古怪。”玉言无奈地笑笑。
“我出生的时候,有看相的道人算了一卦,说我命格至阴,惧怕阳刚之气,大约正是这个原因吧。”胡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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