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幼薇轻轻哼了一声,扬长而去。梁慕云则向这头投来审视的一瞥,像是极力想弄清什么,自然她什么也不明白。
初春的夜清晰而凛冽,被外头的冷风一吹,宁澄江酒意醒了大半,只是人已跟着出来,却不好再回去。不过他打定主意:既然古梦雪只是请他过去“坐坐”,他真的只坐坐而已,敷衍一会儿,他仍旧要去玉茗殿。
古梦雪可不管他想些什么,她安静地走在一旁,羽睫低垂,像栖在枯枝上的飞蛾,瘦小的,怯怯的,找不到一处安身的所在。
没人留意到她握在袖子里的拳头在微微发颤。
进了凤仪宫,两人沿着桌子坐下,宁澄江正襟危坐道:“皇后不是说有宫务要谈吗?现在正是时候。”
“左右不过是些宫里的琐事,那几本账篇子也没什么可看的,况且今日是臣妾的生辰,陛下不会真以为臣妾想聊这些俗务吧?”古梦雪宛然一笑,皓腕微举,为他斟上一杯酒,“陛下,请用酒。”
宁澄江似乎含了几分警惕,“朕才喝得半醉,好容易清醒几分,实在不宜饮酒。”
“那么,便换醒酒茶来。”古梦雪摆了摆手,果然命人摆上一壶茶水。她见宁澄江有些坐立难安,索性道:“臣妾知道陛下一心牵挂金妹妹,臣妾也不会拦阻,臣妾只想拥有陛下半个时辰的光阴,愿意陛下陪臣妾说说话,仅此而已,陛下就连这么一点小小的心愿也不能满足臣妾吗?”
她泪盈于睫,语调着实悲戚,宁澄江颇为吃惊地看着她:“皇后……”
“抱歉,是臣妾失态了,臣妾一时触动情肠,还望陛下原宥。”古梦雪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臣妾不该以一己之身要挟皇上,如今皇上是去是留,悉听尊便。”
她这般说了,宁澄江自然更不好走,他闷闷地端起茶杯,饮下一大口。
古梦雪看着他,轻声道:“陛下,臣妾真的很想知道,宫中美人如许,为何您独独钟爱玉成夫人一人?”
“朕与玉言相识于年少,我们之间的情分,你不会明白。很久之前朕已经决定,此生唯她一人而已。朕深爱着她,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
只有提到金玉言时,这个人的脸上才会有点光,可惜这光并非向着她的。古梦雪苦笑,“那么陛下可曾知道,臣妾一样深爱着陛下?至于说到相识于年少,臣妾何尝不是幼时便结识了陛下?只可惜,臣妾记得那时的陛下,陛下却不记得那时的臣妾了。”
☆、失策
“臣妾记得幼时的一个冬天,陛下来家中拜访我爹,衣衫单薄,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兀自傲然挺着脖子。臣妾好奇地问起,陛下却说男子汉大丈夫若连这点辛苦都受不住,何得立足世间……”古梦雪眼里含着一丝温柔的情意,当时那小小少年脸上倔强的神情,也许从一开始就触动了她。
说起儿时的事情,宁澄江也带上一丝笑容:“然则其实我行为顽劣,故此被母后责罚,因为好面子才如此说的。”
“怎样都好,总之从那以后,陛下的身影就深深烙在我心中了。”古梦雪喝得并不多,却也带了几分醉意,她乜斜着一双俊眼,竖起一根手指,不是指着谁,只在眼前轻轻摇晃,“从那以后,我无时无刻不在追逐陛下的脚步,凡是陛下去的宴会,我拼尽全力也要到场,凡是可能见到陛下的机会,我都要尽可能地抓住。陛下,您或许不明白,我是这样爱您,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嫁给您——不是为了家族荣耀,仅仅出于我的一点私心。”
宁澄江沉默地饮下一口茶,“皇后,以你的家世和才貌,本该值得更好的人。”
古梦雪轻轻抚着脸,“是啊,如果陛下不是陛下,臣妾的确能有更好的选择,可即便如此,那也不是我想要的。区别只在于,是像这样寂寞地死去,还是换一种方式平淡地活着。”她眼中仿佛有泪光闪烁,“陛下,臣妾和您一起生活三年有余了,您还从未叫过臣妾的名字,您真的连这一点恩惠都不肯给予吗?”
“皇后,你醉了。”
“是,臣妾是醉了,一个皇后只有喝醉的时候才不像皇后。金玉言,只有对着她您才有真正的热情,而臣妾这个皇后,就和后宫其余的嫔妃没有任何区别,不过是一个冷冰冰的职分而已……”
她说得又快又急,仿佛腔子里有许多话堵在那里,非趁此机会一气吐出不可。她眼里的两行泪流得同样快,像不止的河流,永远没有尽头。
而宁澄江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也许有所同情,却终究不肯给予她任何安慰。
最后却是宁澄江先露出倦意,说来奇怪,醒酒茶喝得越多,脑中的困意却越浓重。他俯伏在桌上,微微阖目,眼皮怎么也睁不开。
古梦雪突然住了口,她试探着上前,敲了敲宁澄江的肩膀,唤道:“陛下,陛下!”
宁澄江轻轻嘟囔了一句什么,眼睛仍紧紧闭着,一双手却在身上胡乱解着,仿佛热得难受的模样。
看样子药性已发挥作用了。古梦雪颤抖着搀起他的胳膊,“陛下,我扶您到床上躺会儿。”
人在神志昏沉时总会听话些。虽然费了些气力,古梦雪终于拖着他躺在床上,仰面朝天。
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眼前的人,抖抖索索地伸出手,俯下身为其解开衣衫。她的动作很不熟练,甚至因为紧张而越发生涩,可她始终认真地做着,神情尤其坚决。
宁澄江忽然呢喃出声:“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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