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穿了一件深蓝色的浴袍,随意盖着一条单薄的绒毛毯子,没有白日里军装增上的气势,可宁蝶还是觉得这个男人哪怕是眼前这般慵懒的样子,也依旧带来一种逼人的压力。
“霍丞,”宁蝶握了握紧拳头,努力地使自己平静,“我们要不离婚吧。”
客厅角落里摆着一个大钟摆,平时素来没有什么存在感,今夜宁蝶的耳朵回荡的几乎全是它的声音,不知心里跟着数到第几下,霍丞才不紧不慢地拉了拉毯子,语气平淡地道:“别说胡话了,早些去睡。”
他以为她还在开玩笑,从十七岁她嫁给他,这个男人何曾认真地揣测过她的心思,宁蝶突觉悲哀,不知从哪里鼓起的勇气,她一把扯开他身上的毯子,有些歇斯底里,“霍丞,我是真心要和你离!你今晚给我个回答。”
霍丞蹙眉,似在思索,手指轻轻地在沙发垫子上扣了扣,半分钟后点头,没有不舍,“行吧,给我点时间安排。”
她终于要摆脱他给的阴影,宁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解脱,她笑着重复地说太好了,可是眼泪不停往下掉。
霍丞起身抱住她,轻轻拍拍她瘦弱的肩膀,低沉的嗓音第一次如此地温柔,像在耐心地哄一个孩子,“好啦,别哭了,去睡吧,乖些乖些。”
她没有推开这个怀抱,只想这是最后一次,索性把眼泪和鼻涕全往那干净的浴衣上抹。
第二日天色放晴,宁蝶出房门时霍丞已经不在了,兰芯说八姑爷一大早让将军喊出去办事,宁蝶点点头,昨晚哭得眼睛有些浮肿,连带着食欲不佳,早餐没有胃口。她准备去书架上挑本书看看,绣玉店的伙计这时上门拜访,带着大盒小盒的东西。
“都是时下流行的款式,每式各一件,夫人您瞧瞧。”伙计恭恭敬敬地把盒子一一打开,好些光泽亮丽的狐裘披肩,宁蝶愣了愣。
瞧她一阵疑惑,伙计卖着笑解释:“这些都是霍先生付过款,东西既然送到,那我也赶紧地回店里了。”
伙计一走,兰芯凑过来啧啧称奇:“小姐,成色这么好的皮毛,我也是头回见呐,姑爷有心,定是瞧见您昨日穿着的棉布大衣有些年份了,您啊,平日里太朴素了些。”
宁蝶没有接话,这些狐裘披肩着实惊了下她的心,昨晚她说的话他自是清楚和明白,为何今早会突然送她礼物。
他极少送她什么,这些年她越发看不透他了,昔日他虽性子冷淡,可到底她能懂他一二,而这昔日,又是哪一年呢,宁蝶不免有些恍惚。
十六岁时她在女校读书,学校是西洋派的风格,不止要学国学,还得去学英语和钢琴,她自小怯生,这内向的性格在西洋学校不怎么受老师和同学的待见,后来爸爸有意要将她嫁给自己中意的属下,于是她从学校退学,匆匆地过起为人妻子的生活。
结果却是守着一个霍夫人的名头,默默隐忍地活了十年。
这期间不是没有心动,毕竟霍丞是那般优秀的男子,除去出身,无论外貌和学识,配她八小姐的身份都是绰绰有余,但霍丞是冰冷的人,早把她所有的心悸磨得殆尽。
隔了几日,宁蝶让兰芯陪着自己去把皮毛送回店里去,东西颇多,东西不甚好拿,路上叫了一辆黄包车,在车上兰芯忍不住地抱怨:“这好好的披肩不要,送回去作甚。”
宁蝶没有解释,送这些东西不符合霍丞的身份,他毕竟是爸爸手下的副将,要是被府里爸爸那些姨太们知道,免不了数落霍丞的挥霍。她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他受非议。
黄包车转了一个街角,到了西北最繁华的商业地段,兰芯有一段时间没出府,忍不住左顾右盼,似乎看见什么震撼的事,兰芯扯过她的袖口,喊道:“小姐,你看那不是姑爷和四小姐吗?”
宁蝶转头去看,那一身把军装穿得笔直的男人,俊朗的眉眼含着笑意,俯身和挽手的女人温和交谈,不正是霍丞和四姐宁筝么。
好似有什么东西撞击了宁蝶的胸口,闷得生疼,黄包车还在往前奔腾,路边的风景呈流水线一样倒退,她盯着他们看,直到再也看不见这对璧人的影子。
四姐么?过世的大夫人留下的唯一女儿,是家中嫡女,和她这个八小姐不同,是被爸爸捧在手心的明珠。她为什么要和妹妹的丈夫相处得这般亲密,如果没有看错,他们这是刚从酒店出来么。
宁蝶愣了神,还是兰芯摇着她的胳膊问:“小姐,我们去和将军告状吧,这四小姐欺人太甚。”
可不是,从小就不把放在眼里,任意嘲讽,如今做的却更为出格。
宁蝶点点头,她是得问个究竟的。
东西送回铺子里,宁蝶带着兰芯赶回宁府,询问下人四小姐回来没,正巧在回廊上遇到了。
不等宁蝶开口,宁筝就已经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今天也看到你了,霍丞已经和我说,你们两人马上要离婚了对吧。”
看宁蝶变了脸色,宁筝继续道:“实不相瞒,我和霍丞好了有七八年了,以后他会是我宁筝的丈夫,连霍伯母都认准我是她的儿媳妇。”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许是悲愤至极,宁蝶有些说不出话,“你连你的妹夫也要抢……”
“笑话,你们结婚十年都没有夫妻之实,也算是结婚吗?也不看看你自己,每天穿得和街上那些穷苦妇女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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