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璧柔声道:“我定然会牢牢铭记胭朱的良言,但宫中人心难测,这些话你私下同我说说便罢,莫要再在外面说起来惹人算计。”
胭朱眼泪汪汪应下,薛沉璧掀开层层叠叠的珠帘帷幔,两袖盈满怡然冷香,消散了地龙中的银炭迎面吹来的燥热之感。
隔着数重纱幔,姜鸢娇软的声音时断时续真切传出:“表兄真是……真是……”
待薛沉璧行至暖阁前,容庭、姜鸢二人已经坐定,此时不知怎的缄默不语,空气中,呼吸声可闻,面前的珠帘忽然无风轻轻晃动起来,珠玑分明剔透,泻下一地细碎流光,薛沉璧拔高音调朗声唤道:“奴婢见过殿下郡主。”
姜鸢难掩轻喘有气无力道:“……你……你便进来罢。”
薛沉璧:“……”突然就不想进去了……
胭朱不明就里,跟着薛沉璧掀开帘子入了内室。铺着魏国羊毛毯的内室燃着个铜炉,正中摆放了一方小叶紫檀长案,长案上笔架上悬挂着大小式样不一的毫笔,笔洗里也随意插着几根。
姜鸢靠在笔洗旁,腰身弯下一点,如瀑青丝垂在桌案上宛如一匹流光溢彩的丝绸,姜鸢双颊酡红,眉心慵懒,气息微微凌乱。
一身素雅深衣的容庭坐在桌后的酸枝木椅上,身形修长,坐姿挺拔,眉目深刻绝伦,唇色殷红生动,骨节分明的指节不住地敲着案上一副摊开的画卷,手心里还虚虚握着一支沾了墨的狼毫。他眉眼缭绕在一片暖香里竟也显得清冷孤傲,丝毫未因姜鸢妍丽柔媚的姿态而沾染些许沉溺之色,双目清明澄澈,乌黑长眉轻敛,如同自画中走出,惊艳至极。
容庭一副清冷漠然的样子,头也不抬,低头俯视画卷,片刻后一挥笔墨,笔走龙蛇挥洒出一串行草。
落笔飞白便将玉管狼毫丢进笔洗,神情淡漠:“玉姑姑无须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奴婢’,若按纪氏辈分来算,玉姑姑还是本宫的姑母。”
姜鸢言笑晏晏转过头,原本端庄的脸上此刻小女子神情毕露,眼角微红,一双眸子水波潋滟,粲然一笑:“玉姑姑照顾表兄这么久,本宫还不曾好好谢过姑姑,还望姑姑日后替本宫多多照应含玉宫。”
姜鸢还未嫁进含玉宫就摆着正妃的架子拿捏磋磨原主,原主在宫里除了太后再也无依无靠,好不容易手里攥着姜鸢的把柄又被她赶尽杀绝,薛沉璧不知姜鸢还有别的什么事是不敢做的。
薛沉璧回以一笑:“郡主所言瑞玉自是不敢忘,非但要替郡主侍奉好殿下,更要代南安侯府的南阳公主用心伺候。”
姜鸢甫一听闻“南阳公主”四字猝然白了脸颊,嘴唇上的血色顷刻间消退得干干净净。
容庭瞧着内室中一脸正气凛然的女子,忍不住偏头翘起唇角。她一如他记忆中鲜活的模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丝毫不愿受半点委屈,即便换了容貌身份他还是能将她一眼看穿。容庭想着,或许再世为人的她已经不再记得他,但若能看着她一生长宁无忧,那也知足。
心爱的姑娘被心思狠绝的姜鸢奚落算计,容庭又岂能坐视不理,遂对姜鸢道:“阿鸢,今日你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容庭口中“不再记得他”的姑娘此时极力抑制胸腔中喷涌而出的怒气,她踩到姜鸢的痛脚,比之姜鸢先前的所作所为已算是仁至义尽,容庭对她受辱置若罔闻,却要拼死护住姜鸢不被她讽刺,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渣男贱女。薛沉璧生生抑住自己心中欲将容庭掐死的冲动,隐忍胸中怒气不发一词。
姜鸢面容苍白,强颜欢笑道:“阿鸢瞧着表兄宫中冷清,便带了梅花为表兄添添喜气,顺道带了个人过来让表兄见上一见。”
容庭见画上墨迹已然凝固,于是小心翼翼将卷轴收起来,一边收卷一边漫不经心问:“是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男主女主打【i】的日常[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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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姜鸢樱唇微微翘出一个恬淡的弧度,眉宇间的娇媚之色渐渐消退,稳住紊乱气息娇弱道:“这人说来表兄兴许还知晓一二,同礼部侍郎府还有些渊源,如今薛大人虎口脱险,即日前往魏国,恐是府中生了变故竟来投奔于阿鸢……”
薛沉璧听闻姜鸢提及“礼部侍郎府”时顿时凝神细听起来,宫里不比宫外凡事打听都极为不便,要么需得银子买人情同人脉获知消息,要么就会被被各宫的眼线听去了墙脚,连怎么被人盯上怎么死的都不曾知道。前者无非要寻些太监侍卫帮衬,而后者每一步均似踩在刀尖上过活,一个不慎便可粉身碎骨,这一点能从原主瑞玉被那不知名的“魏姑娘”杀人灭口一事中得出教训。薛沉璧眼下又被虎视眈眈的姜鸢在暗中死死盯着,若再想飞蛾扑火分不清轻重去探听薛府的情形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姜鸢拖起茶盏,瓷盏釉色极好,色彩斑斓而不显俗艳,杯身的一丛花海紧紧贴服在顺滑胎釉外,二者相得益彰,浑然天成。杯盏里的茶叶堆积在杯底,碧色茶水寥寥无几,似乎已经凉透,姜鸢凌厉艳丽的双目略过一丝不满,仰头瞟了一眼静候一旁给香炉添香料的薛沉璧,将茶水一股脑倒在金盂里,斥责道:“茶水凉透了都不曾有人进来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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