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骑大将军金印紫绶从一品,秩万石,位同三公,揽握军政大权,几乎等于掌控小半壁江山,武政者无不以此为最高权位目标,极少人能拒绝这个诱惑。
不幸的是,贺容玖就是那个会拒绝的人。
“末将贺容玖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贺容玖话落,众人几乎来不及眨眼,宋璋已经飞扑出去,倒在地上惨叫了,不给他再说更多废话。
大家又是一愣,心说冷面阎罗果然不是叫假的,宋璋没给一脚踢死,想必是要留半条命受审。
贺容玖收回踢出去的脚,再转向宋琥,眼神冷得跟看死人没两样,平声问:“五皇子是你所伤?”
“是我伤的又如何?”宋琥梗著脖子嘴硬,可整个人都怂了,气势比宋璋更不如。
贺容玖慢慢走向他。
“你、你不要过来!再过来休怪本王不客气了!”宋琥连连退后还不忘虚张声势,转身欲逃出殿外,活像一只夹着尾巴想逃走的恶犬,牠凶,你比牠更凶,牠就怕了。
只贺容玖一人,转瞬之间扭转乾坤。
“快宣御医!”宋琅大喊著冲向老皇帝。“父亲,您还好吗?”
“琅儿,你受伤了……还有驸马……咳咳……御医!御医!”老皇帝焦急叫道。
“孩儿只是小伤,没事的,父亲莫着急。”宋琅忙替他拍背抚胸。
老皇帝经年龙体欠安,紫云殿全日皆有御医轮流值班,平时在偏殿中随召随到,今晚情况特殊,轮值的御医们却没逃走,反而拎着医箱守在偏殿门口,一听到召唤,呼啦啦全飞奔而来。
不管谁死谁活,总会用到他们,所谓“医不好他死你全家”这种事还是极少的,医者救死扶伤,御医即是医者,亦是人臣,尽忠报君是他们的职业c,ao守。
“先看看大驸马!”老皇帝令道。
一名御医赶忙去看大驸马,大驸马重伤昏迷,宋玲抱着他泪流不止,口中不断呼唤他的名字。
宋琅伸长手臂让人治伤,仍担忧看着御医为老皇帝诊视,害怕他给宋璋气出个好歹。
这边父子情深,夫妻义重,那边则是猛虎戏犬,贺容玖不用兵刃,光用手就把宋琥耍弄得团团转。
宋琥逼急了提剑乱刺,疯狗似的啊啊乱吼乱吠。
“御医!快来救我!”宋璋仍倒在地上痛嚎不止,但没人理他。
二人完全不复方才的傲慢姿态,连皇子该有的矜贵形仪都没了。
宋琇与二驸马赶忙出去看孩子们,外头传来孩子的号淘大哭,哭声元气十足,应该都只是惊吓,而无受到实质伤害。
宋珑和宋瑞不尴不尬的站在龙榻前,表达对老皇帝的关怀与悔意。
老皇帝对此二子相当失望,冷眼以对,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他们下去,该干么干么。
宋珑心中叹了口气,恭顺拜礼告退,命人把宋璋和被打得浑身没一处好的宋琥拖走,默默处置这次宫变事件,宫防出现纰漏,他身为摄政者难辞其咎。
他代皇帝掌朝多时,对空置的九龙座难免生出一丝觊觎,可他不着急,身为嫡皇长子,只要皇帝一日未宣旨绶印,他就离那个位子更近一步。
他甚至希望皇帝不要册立太子,直到晏驾宾天那日,便是他即位之时,顺理成章又天经地义。
然而今日一事,仔细琢磨起来,不由得遍体生寒。
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不是他们的父亲,而是“皇帝”,将计就计毁了宋璋的野心,除去宋琥这根眼中钉,同时试探他和宋瑞的态度,考验他们的能力,并借此敲打他们。
他把皇子们当成蟾蛛蛇蝎,丢入密封的瓮里,让他们彼此撕杀,相互吞噬,最后生存下来的那个,方能入主东宫,上登金銮。
皇家活生生就是一个蛊缸。
除了宋琅。
老皇帝支开宋琅,不想让他卷入这些可悲可鄙的龌龊中,可谓爱极宠极了。
只有宋琅才是“儿子”。
宋珑愈想愈后怕,愈想愈伤心,他由衷以一个儿子的身分尽孝侍父,到头来却只能是个“皇子”,他明明与宋琅同生母,均为芊皇后所出,父亲却总偏宠弟弟多一些。
贺容玖奉召秘密回京,在关键时刻天降神兵,皇帝算盘都打好了,只是未料到宋琅会突然回宫,打乱了j-i,ng心的布局。
唉,这样也好。宋珑黯然叹息,心说自个儿的性子确实不适合当皇帝,他虽外貌肖父,性格却似母亲柔懦,耳根子软,纵然登基大宝,约莫是个平庸皇帝,难成明断是非的英主。
再观宋瑞,他赖在龙床边向老皇帝忏悔,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乞求父亲的原谅和怜悯。
老皇帝并没叫他滚,甚至摸了下他的头,让他破涕为笑,以为得到谅解了。
宋珑无声讥笑一声,宋瑞这种卖乖乞怜的小把戏,只会让皇帝更瞧不上眼而已。
难道最终坐上大位的人,只能是宋琅吗?
宋珑的心思七弯八绕,心下有了计较。
至于宋琅,没兄长那么多迂回心眼儿,见老皇帝的气息安稳下来,面色逐渐好转,告了声后退下,快步走出宫殿,去找那个人。
他要找的那个人,不是贺容玖还能有谁。
贺容玖正站在宫殿前廊,淡然俯瞰底下清肃的场面,他带回的三百亲兵杀进皇宫,跟狼入羊群没两样,一路切菜砍瓜,比平日的严酷c,ao练更轻松简单。
他们不是天降神兵,而是从地狱涌上来的魔将鬼兵,刀锋过,不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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