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恶狠狠地将剩下一坛酒砸碎在地上,酒水溅了他一身,白瓷壶碎了一地。他站在那里冷冷瞧着,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呸,你当我离了你不行吗?”
“没了你老子照样活。”
“你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
兴许是醉了,平时不屑于用的粗鄙之言也出来了,他又一脚将白瓷壶碎片踢开,背着手一路飞驰,走到自家巷子里面。
远远瞧着,一片红灯。
人家家里都是有人的,只有自己是一个人。
你看看,自己又成了一个人。
谢庭嫉妒的眼角发红,数着灯笼走着,满身酒气,摇摇晃晃,几次差点摔倒在地。
没一个好东西。
到自己家时,却发现一个瘦长的人影挑着竹竿在往门上挂着灯笼。
大门上是早已贴好的大红对联,那人生的矮了一些,挂灯笼时就显得格外费尽,使劲垫着脚。
谢庭上去便将那人推了一把,那人正全神贯注垫脚挂灯笼,被这么一推,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那人踉跄了几下,扶着门稳住身子,他扭过脸来道:“谢大人,你终于回来了,学生还以为你过年都不回来了呢。”
“最近是忙吗?”
谢庭负手而立,风吹着他额前两缕碎发。
兰洺终于瞧出谢庭不对劲来了。
谢庭整个人面色赤红,眼神呆滞,他上前闻了闻,急道:“谢大人,你怎么喝酒了?你这是喝了多少?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谢庭十分无礼地推开他的手自己往书房方向走去,边走边脱衣服,兰洺见他这个样子生怕他将自己在外面活生生冻死了,只能一步一步跟着,跟在谢庭后面捡衣服。
“谢大人,你别脱了,回冻坏身子的。”
“平阳侯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跟你一块回来?他怎么没有管住你喝酒?”
谢庭停下身子,只着了一件里衣一件薄棉袄,他盯着兰洺一字一句道:“平阳侯死了。”
这……
兰洺尴尬十分,两人就算是闹了别扭,总不能说人家是死了吧。
他忽然又想起最近传闻,平阳侯的雅园被抄了,还是面前这位谢大人带头干的,既然关乎到官场,那他这平民实在是不方便说什么了,只能说是闭嘴。
他怎么知道,平阳侯是真的死了。
他一路指引着谢庭往卧房走去,谢庭脱了最后的棉衣一头扎进被子里,被子绵软且厚重,谢庭在里面蹬来蹬去,一个劲的嫌冷。兰洺去烧水给他灌了个汤婆子过来,他又把汤婆子从被子里面拿出来,在被子里面继续叫嚷着冷。
兰洺无奈,只能回去穿了厚衣服坐在谢庭房间里面看看他喝醉了到底想整个什么幺蛾子出来。但是谢庭只是喊着冷,喊了一会大概是觉得没有意思,便抽着鼻子睡着了,这一夜再也没有醒来。
第二日谢庭起来第一反应是抱着自己的脑袋,摸了摸后脑勺是不是起了个大包。
昨天晚上的事情他隐隐约约记起来了一些,不由得觉得十分丢脸,恨不得将自己的脸插进棉花里面去。
兰洺伸进来一个脑袋:“大人,你醒了啊。”
谢庭放下手道:“你昨天是什么时候见到我的?”
兰洺吞了吞口水,露出一副尴尬之色来,难为地张了张嘴,他总不能说是看见在谢庭发疯时看见他的吧。
谢庭看见兰洺那副神情便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从床上爬起来穿衣,外面的寒气倒是冻了他一下子,他急忙忙套上衣服边穿边问:“书温习的怎样了?可还好?”
“还好。”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底,明年三月初十开试,你要多读些书。”
兰洺向来乖巧,点了点头,谢庭穿好衣服又叮嘱道:“你回去温书吧,我出去一趟。”
“您又要去哪里?”
兰洺急匆匆追出来:“您昨天晚上才回来的。”
“我出去买点东西,明年就大年三十了,咱们两个总不能空着肚子过日子。”谢庭推开门就要走。
兰洺上前拽住他,这个少年身量还没有发足,骨骼十分纤细,从袖子里面伸出的手也是十分的瘦弱的。他紧紧抓住谢庭的袖子道:“现在已经是二十九,您就算是要出去也买不到什么,年货我已经备齐了,虽说是备的并不好,但是过年也是够用的。”
谢庭听了这话,急忙忙从身上找银子出来:“你哪里来的钱?是不是又出去干活了?”
他从身上翻出几块碎银子往兰洺手里面塞:“不要分心,千万不要分心。”
兰洺拿着那几块银子涨红了脸:“没这么贵,真没这么贵,您拿回去……我就是想谢谢您……”
谢庭看着他道:“你要是真想谢我,明天就做饭吧,我已经自己吃了好几年的年夜饭了,今年……”
“算了,你先自己玩着,我再回去睡一会。”
今年我真的不想一个人了。
谢庭往自己卧房走,却听到兰洺在后面喊他:“谢大人,我也想进大理寺?”
“哦?大理寺有什么好的?”
比不得工部礼部油水丰厚,又比不得其他地方体面,每天看着大盛律法烦都要烦死,偶尔还要受些惊吓。
“不知道,可是学生觉得您很好,那大理寺也应当是很好的吧。”
“学生想请您当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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