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懿脑袋里也是一团乱麻,可愤怒已然占了上风。他想到宁澜刚才逆来顺受的可怜样,怒气就在胸中如沸水般翻滚。
他对别人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他到底还要多少钱?
他为什么这么下贱?
残存理智让他把这些话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然而宁澜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最后一线理智顷刻间崩断。
“你是不是喜欢纪之楠啊?”
宁澜的声音很低,在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几乎让人听不见。他说完抬起头,嘴角上挑,扯出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笑容,“你看我这样,像不像他?”
房间里没有镜子,所以隋懿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变得多么狰狞。
根据宁澜过往的行事作风和所作所为,他脑中立刻萌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你故意接近他?”隋懿一步一步向他靠近,起初还是询问,后来就转变为笃定,“你抢这个角色,是为了接近他。”
宁澜没有回答,笑容僵在唇边,比哭还难看。
看吧,这个人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星,别的谁也容不下。
“你究竟想干什么?”隋懿咬牙切齿地质问。
宁澜觉得自己应该高兴,这是隋懿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这么多话。可是他眼眶无端地发热,眼前的东西渐渐模糊,很快都变成摇晃的虚影。
我想干什么?
他缓慢地摇头,他也不知道。
突然一声玻璃制品落地的脆响,隋懿踢到放在地上的行李箱,有什么东西从没拉好拉链的缺口处滚落出来
宁澜猛地抬起头,站起来要去捡,然而慢了一步,被离得更近的隋懿先捡了起来。
隋懿看到瓶身上的东西,脸色已经不能用可怕来形容,好像谁再碰他一下,他就要发狂似的杀气腾腾,一字一顿地问:“这是什么?”
宁澜说不出话,隋懿冷笑一声,代他回答:“为陆啸舟准备的?你怕他硬不起来?”
“没有……”
“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过来?没想到我又打断了你的好事?”
宁澜咬紧牙关把眼泪吞回去,哪怕是这样一个对他十分不利的情形,他都不想用自己的凄惨和狼狈博得同情。
他坐回床边,悄悄蜷着肩膀往床里面缩了缩:“没有。”
他的声音很小,因为就算这么说,隋懿也不会信。
隋懿心里的宁澜龌龊、下贱、现在又加上一条不怀好心,说什么都没用的。
那我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呢?宁澜忽然开始茫然。
隋懿靠近他,掰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把刚才扎得他鲜血淋漓的话又重复一遍:“陆啸舟可以用这个干/你,我不可以?”
宁澜错不眨眼地看着他,哪怕在这种情况下,他都能盯着这张脸看到痴迷,看到魂不守舍。
“可以,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宁澜听见自己说。
隋懿的怒火已经燃至顶峰,他忽然扬起嘴角笑了,拧开玻璃瓶的瓶盖,然后再次捏住宁澜的下巴,两指按住他的脸颊,让他的嘴巴张开,接着把瓶口塞进他嘴里。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流入食道,让宁澜空荡荡的胃里迅速燃起一把燎原大火,又像某种强腐蚀性溶剂,让他肠穿肚烂般的疼。
他没有挣扎,只是抓紧隋懿的手腕,有生理的泪水从微睁的眼睛里流出来,打s-hi了簌簌颤抖的睫毛。
灌下去小半瓶,隋懿就大梦初醒般地停了手,把瓶子扔在地上,低声呢喃道:“不准……不准再接近他。”
他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正当的理由。是宁澜先不听话,先把他骗得团团转,这不过是小惩大诫而已。
宁澜将隋懿口中的“他”定义为纪之楠,抬起手抹抹嘴角,轻咳几声,艰难地扯开嘴角,跟他较劲般地哑着嗓子问:“你还没回答,这样到底……像不像他啊?”
隋懿看着他苍白的脸上绽开的笑容,突然目眩神摇,身心具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脱离身体,好像手上抓住的一把沙子,攥得越紧,就流失得越快。
他不明白这感觉是什么,只知道自己不想看见宁澜这样笑,漂亮的一双眼睛里没了神采,只剩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别拿自己跟他比。”
隋懿丢下这句话,不再看他,拿起背包近乎仓皇地夺门而出。
药劲过了一刻钟才显现,宁澜把上半身的衣服脱了,慢吞吞地挪到卫生间,扶着洗手台,看镜子里的自己。
苍白的皮肤上布满青紫痕迹,他恨死了这副身体,什么都藏不住,等到痕迹消失了,又什么都留不下来。
隋懿只会记住他的肮脏,把这具身体当成藏污纳垢的所在,唾弃,厌恶。无意间施予的温柔,不过是源于本能罢了。
他的“有心”,在隋懿眼里永远是“别有用心”,可笑的是他还以为能用一身傲骨,一片真心,把他的目光一点一点吸引到自己身上。
宁澜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抖着肩膀笑起来。
那人是天上的星星啊,而他呢?下水道里的一捧淤泥,瞎子都会抬头向往星星,而不是低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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