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领了压胜钱后躲在一旁偷看了眼,钱和上年一样,没有少一个子。
外头人山人海,吵杂声不绝于耳。
竹棚内的一角,孙七子垂下脑袋,像一株缺水的花儿。她吃了两碗清粥和三只大馒头,情绪终于稳定了些。
在大椒小舍的竹林旁,偶然听到元家表兄跟申画师当面求亲,她泪流满面,激动地抱着申画师哭个不停。
若非申画师得赶往南都城布施,她也不知如何解释自己失态。
先有勾平润勾副院的刺探,现有元家表兄当面求亲,怎么一个个都来与她争小枝姐姐。她已错过了一次,不愿再有第二回 。
只是,这不容于世的感情,她又该如何与她说起呢?
该如何表明自己的心意?
一想便心酸,一心酸好不容易止住的泪珠,又汹涌而出。
一旁的申三秀忽地从凳子跳了起来,胖胖的小手轻轻地拍了拍她肩膀,一脸不舍地将自己啃了一半的馒头递给她。
三岁孩儿都替自己担心。
孙七子深感惭愧。
她绽出一记灿烂的笑脸,碰了碰申三秀的小脸。
“阿姨不饿,阿秀吃!阿秀吃吧!”
申三秀默然地看了她一眼,再缓缓退回凳子,继续低头啃馒头。
檀香见清粥和馒头已所剩无几了,便着两小丫头开始收拾。
她来到申画师跟前。
“姑娘饿了么?”
申画师摇头,回道:“刚刚小七给我拿了个馒头。饿倒不饿,倒是有些渴了。”
年末时,大哥劝她不要再布施,多留些银两在身边。
她却说:阿娘若在,会支持我的。我们可能只是付出一点点,但对那些穷苦的百姓来讲这是久旱逢甘露,或许就差那一口,只差一口便能活下去了。我们给的不是那一碗粥,不是那点银两,而是活下去的勇气和机会。
申家大哥闻言,只是摇头,叹了一口气。
妹妹的性子像娘亲。
娘亲是少见既温柔又坚强的奇女子。她总笑着面对一切,便是重疾缠身,仍笑着对一双儿女说:没事的,没事!娘不疼,不疼!
离世前,她说服父亲让他学习玉雕,又为喜爱丹青的妹妹植了一池荷花。
阿娘总说:人生在世诸多痛苦。我们便是什么都不做已痛苦不堪,有机会的时候总得做些自己欢喜的事情,讨自己欢心呀!
阿娘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讨自己欢心。
她布施,阿爹说浪费钱财。阿娘却说:我这是讨自己欢心。你不是一直想讨我欢心么?自此阿爹二话不说,钱袋大开。
阿娘能遇到阿爹这般纵宠自己的男子,可妹妹却所遇非人。
这是申氏父子一生最愧恨之事。
因此,他希望下次她能碰到那个宠爱她的男子,只是不知适合妹妹的良人何时出现。
檀香一听,忙说:“我去给姑娘买碗甜汤。”
申画师吩咐:“一碗可是不够的哦!瞧我们这还有很多人,多买几碗吧!”
她应声点头,绕进附近一条小巷。
檀香刚踏入巷口,却发现有三人围着一名少年,根本就是恃强凌弱。
她扬声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那三人一瞧,见是一名娇俏的姑娘,丢下那名少年,不怀好意上前。“美人儿,想知道我们想做什么?”
檀香瞪直双眼,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儿离巷口仅十来步,若她转身就跑,逃脱的机率是多少?别的不怕,就怕这几人懂武,那她就是他们囊中之物。
她假装害怕地退了一步。
“我,不想知道。”
其中有大胆者,探手扯了扯她桃红的衣带,调笑道:“兄弟们这几日无聊,不知美人儿能不能陪我们兄弟几个玩玩?”
“玩?进府衙玩吧!”骂完,檀香转身就跑。
偏那三名泼皮早有准备,一人堵前,一人殿后。她无路可逃之际,身后的少年冲了上来,一挥手便打倒一名,瞬间那三名泼皮已倒地,痛得哇哇大叫。
好汉不吃眼前亏,三人相互搀扶,迅速离开。
少年十五、六的模样,一身旧衣裳满是补丁,脸容脏黑,只能瞧见一双眼眸又圆又亮,闪着冷漠的光芒。
檀香上前感谢。
少年扫了她一眼,没有回话,瞬间又回到原位,靠墙摊坐。如此寒冬,他衣衫单薄,估计也是穷苦之人。
檀香忽地忆起自己小时候,忆起那个寒冷冬日,若不是姑娘,恐怕她早已冻死了。莫名的一向冷寞的她竟生出一丝同病相连的思绪。
檀香提着甜汤沿路返回,衣衫单薄的少年仍靠坐在墙角。他闭上双眼,摊在那里,就像死尸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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