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艰难地站起了身,薛木忙松开拉着万朝阳的手去扶他,却被他轻轻甩开,沉声道:“你们走吧,我累了。”
薛木无奈地看着万树青沉重地走进了卧室,关门之前又见他转身道:“麻烦你陪他去一趟吧,他这样……我不放心。”
薛木连声答应,看着万树青缓缓关上了门,转头看看脸色仍然十分惨白的万朝阳,低声道:“那咱们走吧。”
万朝阳抬起空洞的眼睛看向薛木,讷讷地点了点头,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薛木忙又搀住他,握住他的手,冷如寒冰。
回去的路上万朝阳始终处在一种惘然若失的状态,也没有眼泪,也没有情绪,怔怔地坐在副驾驶上无神地直视着前方,薛木与他说话,他便淡淡地接话,虽然有时会走神,看着却并不像意志已被瓦解的状态。
薛木对此十分担忧,虽然他比万朝阳多了十年的生活经验,但他也从未经历过亲人的离世,甚至也没有朋友的家庭遇到这样的变故,让他全然拿不定主意,不知究竟该谈一谈这件事宽慰他,还是彻底绕开这件事来分散万朝阳的注意力,而万朝阳的状态更让他心慌,总感觉他下一秒就会突然崩溃,却又好像始终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回家之后他急急忙忙地各种上网打电话处理护照、签证和机票的事,万朝阳则脱了鞋,靠在床头怔怔地发着呆。
他已经接受了崔丽君已经过世的事实,只是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太难以消化理解,他的情绪系统甚至都不知该做出如何的回应,他觉得自己的内心是悲伤的,可是却没有一点想哭的感觉,他怀疑是自己的悲痛可能只是自以为的应然,或许他本就没有那么难过,才会没有想哭的冲动。
他胡思乱想着,认为或许是已经与崔丽君分别了太久,让他早就已经忘了有个母亲的存在,又或者多年来他其实因为离婚的事情一直隐瞒着心中对崔丽君的不满,此刻因他的去世反而满足了他潜意识里的心愿。
薛木有条不紊地将诸事打点妥当,回头一看万朝阳仍是一副木头似的样子,心中愈发不安,便跑到阳台去给贺冬兰打了个电话求助。
贺冬兰听到这个消息也吃了一惊,不过随即镇定下来,了解了情况后,建议薛木与万朝阳谈谈,最好让他哭一场,至少不会憋出内伤。
薛木听取了贺冬兰的建议,爬到床上将万朝阳轻轻搂住,柔声宽慰着他,说:“想哭你就哭吧,在我面前,你也不用绷着。”
万朝阳却转头看了看薛木,说:“我不想哭……我真的……不想哭。”
薛木轻轻叹息一声,万朝阳却又接着说道:“我不是逞强,我也不是不难过,但是我就是……没有想哭的感觉……可能……可能我就是个冷血的人吧……”
薛木连忙又将他拥进怀里,闷声道:“别瞎说了,你是心里还转不过弯儿来,既然哭不出来就别勉强了,如果想哭了,就别憋着。”
万朝阳默默地叹了口气,也不知还能再解释什么,只能任由薛木这样想了。
三天后薛木陪着万朝阳飞抵了加州,顾不上调整什么时差,便在葛旻的安排下先去见了律师。
崔丽君生前没有留下遗嘱,自己也并没有单独所有的财产,所有与葛小龙共有的财产,万朝阳与葛旻都该对半平分,内容包括一家店面不小的中餐馆、两辆汽车、还有若干的股权投资。
万朝阳对这些遗产没有什么兴趣,来美国这趟也是为了参加葬礼,便直接表示放弃继承,全部赠予给葛旻。
葛旻对于万朝阳的决定也没有推辞什么,在整理崔丽君的私人物品时发现了了一些万朝阳和万树青的老照片之类的,便单独收出来交给了万朝阳。
葬礼当天风和日丽,虽然来参加的亲友大多也都是华人,但仪式流程仍是按照西方的那一套进行的,葛旻提前告诉了万朝阳流程中安排了他的告别致辞,但他却拒绝了这个安排,虽然他有很多话想要追忆倾诉,但他却并不想说给那么多陌生人听。
薛木坐在万朝阳身边,听着崔丽君和葛小龙的亲人朋友们在台上或哭或笑地回忆着他们的音容笑貌,自己也禁不住几度潸然泪下,而万朝阳却仍只是闷闷的,一言不发,一滴眼泪也不掉。
从教堂到墓园,前来送别的亲友一一散去,到最后只留下了薛木陪着万朝阳和葛旻立在墓碑跟前,他才猛然发觉,葛旻也是始终没有落泪。
“谢谢你们,帮了很大忙。”葛旻低声说道。
“应该的。”万朝阳也低声答道,他失去的只是一个母亲,而对于童年已经失去母亲的葛旻来说,他失去的却近乎是双亲,“也谢谢你通知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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