腔中似乎积了血,说话变得好艰难,“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当年在府中,你母亲便千方百计要置我于死地,怂恿父亲把我当做娼妓卖给那些大人……后来我如了她的愿,身败名裂地嫁出去,你们还不肯放过我……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江凌瑶重复了一遍,似乎在咀嚼她话中的意思,“为什么……你一个小小的庶女,年轻时占了嫡女的风头,又生得一副妖精面貌,那些男人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父亲为官,旁人向他要你,岂有不给之理啊……牺牲一个你,换他步步高升,我看可是上算得很。”
江释月一怔,随即努力地在雨中仰起头来,嘶吼道:“既然从不把我当做女儿,他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明明都是他的女儿,他费尽心思为你几个铺路,却把我送上别人的床任人□□,这是什么道理?”
“什么道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你给你必须给,这就是道理!你后来巴上了丞相,瞧瞧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竟连生你养你的江府都不认了。”江凌瑶的面容在她眼中有些扭曲,她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江释月,我等了这么多年,丞相终于倦了你,可让我高、兴、坏、了!你说,你不是咎由自取是什么?”
咎由自取,她一生所求不过是保全自己,为何便成了咎由自取?
“凭什么……”
似乎是哪里出了血,滴滴答答的,混合着雨水流到嘴里,又咸又腥。江释月漫无目的地在光秃秃的地面上抓着,却什么都抓不住。
到底是哪一个选择出了错,让她把自己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年少时,信京全城皆知,所谓信京第一美人,是个庶女。
她母亲从江南远嫁过来,生下她后便撒手人寰,父亲对她爱答不理,大夫人觉得她没什么威胁,一路放任她长到了十五岁。
十五岁她第一次跟着各位姐姐妹妹参加世家集会,一手好诗惊艳了信京全城,加之那张极美的面容,虽是庶女,但各家官宦小姐、少爷公子惊为天人,给她冠了个“信京第一美人”的美称,广受赞誉。
年少不知收敛,总以为出风头是好事。她有了这个名头之后,喜滋滋地回家,以为会被父亲称赞,结果还没进前厅便被父亲毒打了一顿,唾液飞溅在脸颊边。
“你一个小小的庶女,抢什么风头,是想让我们江家蒙羞吗?”
“今日之事,下不为例,以后别去抢你几个姐姐的风头,怎么,你还觉得那些官家公子会娶你不成!”
打钝了一颗心所有的期望,从此之后她老老实实收敛了一切做人,只求谋得一处容身之地,将来无论是下嫁也好,出府也罢,能保全自己,依靠着江家便罢了。
可从某个时候开始,她突然觉得父亲看她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从前的不耐烦和随意,而是一种带了戏谑的打量,这样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后来一次,她偶尔听到几个父亲房中侍女的窃窃私语。
“听说没有,礼部的尚大人看上咱们七姑娘了,想跟老爷要她。”
“说要就要啊,我听闻尚大人有十九房妾室呢……”
“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七姑娘不过是庶女,打死在家里都没人管的,这下看来,凶多吉少了……”
“我听说不只是尚大人呢……老爷也还没想好……”
“真的?好歹是亲生子,老爷不怕旁人指点么?”
“怕什么,老爷若不想让人指点,还愁没有手段?灌了药往床上一送,醒来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到时候,旁人恐怕还要来同情老爷呢!”
“胡说什么呀……”
她吓得瘫坐在地,心中的恐惧和惊诧犹如滔天巨浪。不是不知道她这个爹对她感情寡淡不过尔尔,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
南家位高权重,却与季家世代交好,那个昏暗无光的时候,南郁几乎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南郁对她有些暧昧的意思,江家不是不知道。眼见南国公府的公子身份贵重不说,还是一表人才,怎么想都是朝中未来的显贵。她的父亲为了发挥这个女儿最大的利用价值,便喂了药把她送到了南郁的床上。
她当然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能跟南家扯上关系最好,若是南国公执意不肯让她进门,反正清白也没了,以后把她送给谁,都是一句话的事。
但江释月在这样的情境之下,竟然感受到了一些隐秘的庆幸,幸好是他啊,不是那些面容猥琐内心龌龊的高官,南郁当初对她极好,她被赐给他的时候,他也未曾因为她妨了他的路而产生一丝不快。她对南郁的感情诚惶诚恐,甚至到了一种狂热的程度——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深信不疑;无论他让她去做什么,她都照办不误。
有她的帮助,有她明里暗里为他做的那些不能见光的事情,有她不惜出卖自己把骨头垫在脚底为他铺路的决心,南郁如愿以偿地逼死了老公爷,害死了嫡亲的弟弟,高中、夺爵、入仕,在官场上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到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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