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把手拿了出来,略一犹豫的功夫,伙计已经将茶端上了桌面:“李先生,茶来喽——瞧您,怎么还在外头站着呢?”
闻言,李兆堂心思一动,现是在何处?珠宝店门口啊!还用愁没处花钱吗?当下莞尔一笑,朝祁重之二人拱手:“巧见巧见,祁小哥说的哪里话,该道谢的应当是李某。”
伙计近前来迎他,他一面往里走,一面又问:“二位也是来赏玩珍宝的吗?可有看上的样件?”
李兆堂这一来,可算喧宾夺主地抢了祁重之的风头,熟人在前,总不能再扯着嗓子装大头蒜,只好收敛锋芒地跟着入内:“我俩刚来,还没见着喜欢的呢。李先生是为哪样宝物而来?”
赫戎紧跟而上,靠着祁重之就坐,把李兆堂挤到了桌子对面。
祁重之的气还没消,立马把屁股往里挪,与赫戎隔开距离。
李兆堂没察觉二人的小动作,兀自惭愧道:“谈不上宝物。前些日子喝醉酒,在郡公府上闹了出笑话,不留神把发冠上的珠玉给磕碎了,今日是来挑一件新的镶上。”
说到郡公,祁重之面露好奇:“哦,就是那位与皇家有姻亲的荣阳郡公吗?”
李兆堂:“不错,郡公大人的亲妹妹,是今圣身边正得宠的贵妃娘娘。”
祁重之恍然大悟,继而又问:“原来如此,这层关系也算不浅,可为何只封了个郡公呢?”
此言一出,李兆堂倒吸凉气,忙压低嗓音,喝令他噤声:“小哥慎言!留神隔墙有耳,此等话怎能随口乱说?”
祁重之满头雾水,顺着他的视线四顾一望,果然见刚刚还笑逐颜开的伙计一下子变得低眉顺目,很有眼力劲儿地自觉退到了门后。
祁重之更不解了,前倾过身子低声问:“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李兆堂犹豫了一霎,见他两眼瞪得贼溜圆,实在好奇得紧,便无奈道:“罢了,你们是外地人,不在荣阳常住,知道了也无妨。祁小哥年纪轻,或许不知,您身后的爷应该听说过。”
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互相都心知肚明是在演戏,还总称呼赫戎为“爷”,听着怪别扭的。
祁重之点明:“他姓赫。”
赫戎:“我不姓赫。”
“你爱姓什么姓什么,”祁重之头也没抬地一口呛了回去,对李兆堂,“先生继续说。”
李兆堂接口:“五年前,曾出过一桩轰动边境的大事,驻守边防小城的官员,在北疆大军压境时,不仅未出兵迎战,反而关闭城门,带领一众下属做了逃兵。此事一度闹得沸沸扬扬,赫……赫兄来自北疆,必然也知晓一二吧?”
早在李兆堂话说一半时,赫戎便明白了他指的是哪件旧事——火烧蒲城。
他当然清楚,再没人比他更清楚。
当年祁家夫妇遇害后,赫戎阵前诛杀副将的消息也一并传到了北疆都城,国君率先收到过由左副将献上的财宝与信件,心思早被满箱铜臭气勾得找不着北,只恨不能亲自化身一把刀,屠尽中原城郭,把取之不竭的金银一子儿不落全揽于怀。
鬼帅的杀伐果决不是一天两天了,对待属下也不外如是,时常隔三差五就在营帐里闹出人命来,这本不是新鲜事,但怪就怪在,赫戎竟头一回在打仗前下了“按兵不动,静待时机”的命令,还一待就是近半个月。
要换了任何一个别的将领,面对中原强敌,隔岸观望上半年都不足为奇,但若放在赫戎身上,就太不寻常了。
他就像一把天生的杀戮兵器,战争于他而言跟吃饭睡觉一样稀松乏味,没有谁会在就寝前还特地琢磨今晚该用什么姿势躺下,他也从不会在攻城前给对方留足反应机会。
他的攻势从来都迅猛而暴烈,常常在敌方还抱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时,他就已经带兵把人家的房梁掀了。
这样一个只会闷头打仗,看起来十分“愣头青”的将领,本该是会让君主非常放心的存在。可如果突然有一天,这位远在边防、拥兵数千,还积威甚重的愣头青不再按套路出牌,从前桩桩件件的优点便一下子都成了忧患,国君的屁股自然就开始发烫,觉得要坐不稳底下的椅子了。
因此他连下急令,亲派督军前往,美其名曰堵上左副将的空缺,看似助阵,实为监视。
彼时赫戎将自己关在帅帐中,日夜只与一张老旧的破纸为伴。从不读书写字的他生平第一次握起炭笔,在昏暗的灯光下,铺开羊皮卷,照着纸上端正的墨迹,一笔一划往上刻印。
足足百八十遍,他才将这些从未见过的中原字牢牢记在了脑海里。
可还没来得及弄清纸张的内容,一道如山军令便不识时务地打下,他不得不重披战甲,重跨战马,于明月高悬,北风怒号时,兵临城下。
新副将打马上前:“将军,国君的意思,是要您斩草除根,不留一个活口。过三更了,我们何时开始攻城?”
赫戎抬首,城郭之上,漫天星子空莽莽撞入眼中,遥缀在东方的两颗尤为璀璨明亮,它们相偎相依,似是故人含笑,一别俗世万千扰,道不尽地久天长。
副将久未得到回应,小心翼翼问:“将军?”
将军仍目不转睛望着天际,在身旁督军三番两次的催促声中,忽然问道:“中原的习俗里,人死后,都会被怎样安葬?”
副将一愣,虽然不明所以,仍旧依言答:“听闻有些地方施行土葬,有些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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