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琴上班去了。朱怀镜走到外面,这里去市政协约有公共汽车两站的路程,可街上的雪已被汽车辗碎,污秽不堪,走在上面却又打滑。朱怀镜双手插进衣兜里,小心地走着。沿途见了几家花店都关着门。就边走边给玉琴打了电话。玉琴说既然这样就不用买了,难得你念着。朱怀镜说不念着你念谁呀两人说笑几句,就挂了电话。
曾俚住在办公楼的一间小杂屋里。曾俚没想到朱怀镜会来,有些吃惊。房间很小,大概七平方米,靠窗放着一张旧书桌,墙角是一张折叠床。朱怀镜在书桌前坐下,曾俚仍坐进被窝里。曾俚说对不起,这里太冷了。的确太冷了。朱怀镜一阵寒颤过后,似乎浑身上下的御寒防线都崩溃了,也就不讲究什么,脱了皮鞋上床,把脚伸进被子里。却感觉屁股下面坐着了什么,好像是书。伸手一摸,果然是书,他自己已很长时间没有正经看一本书了,心里别是一番滋味,这世界似乎谁都变了,只有曾俚没有变。朱怀镜本是来说乌县皇桃假种案的,想让曾俚不再报道此事。可一坐下来,曾俚就沉默了,也不望朱怀镜,只低着头,就像这个屋子里没有第二个人。他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或者思考着另一个世界的问题。朱怀镜却只想把他拉回现实。他弄不明白,为什么曾俚同现实如此隔膜。朱怀镜环视着曾俚的蜗居。除了一床一桌,只有另一个墙角放着的一个大拼皮袋,那里面也许就是曾俚的全部家当。他想象得出,那里面不过就是几套很不入时的衣服而已。曾俚没有婚恋,没有家庭,身无长物。只有一脑子也许不该让他思考的问题。朱怀镜想自己这辈子也许再也过不了这种苦行僧的生活了。他同曾俚也许就是两种天地的人了。想到这里,他并没有心情去得意,相反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苍凉。
“怀镜,”曾俚打破了沉默,说,“你还是做你的官吧。这世道只有做官是最好不过的事。我相信你做官的话,坏不到哪里去,如果你还是我从前认识的怀镜的话。如今官场集聚了大批优秀分子,这是值得庆幸的。要紧的是这些人别蜕化了。费希特早就忧虑过这事,他说,如果出类拔萃的人都腐化了,那还到哪里去寻找道德善良呢”朱怀镜笑问道:“你相信我会变坏吗”曾俚笑而不答,只说:“我不在官场,却知道官场对人的影响力是难以想象的。我有位同学,我不告诉你这人是谁,我得为他的形象考虑。
他发迹的故事说起来很有趣。他很早就知道,仅凭自己勤奋工作,绝不可能有多大出息的。功夫在诗外。他夫人是电脑专家,他请夫人专门为他处理各种关系设计了一套软件,叫公共关系处理系统。他把需要利用的各种关键人物罗列出来,又据不同人物的身份、地位、作用等,为他们定了abcd若干级。譬如,省级领导为a级,若干有联系的省级领导就编成代码a1、a2、a3等等,厅局级就相应编成代码b1、b2、b3等等。一年到头,哪一天该拜访什么人物,采取什么方法拜访,等等,都输入电脑。每天打开电脑,只需输入当天日期,再按回车键,电脑马上就告诉你今天要去拜访a1或b3或某某,采取什么方法拜访;同时提示你今天如果没有空,或者拜访不成功,必须在什么时间之前执行完此项指令。如果你今天有紧急事情,需提前拜访某一位人物,就在输入当天日期之后,再输入提前拜访谁的命令,电脑就会为你做出提前安排,同时提示你是否取销原定安排。
你认为有必要取销,就按y,否则就按n。最有趣的是,还设计了一个所谓的关系函数,大致意思是随着你自己能量分数的升降而确定网内关系人物的取舍。能量分数计分项目有好多项,我大概记得职务升降、权力大小、前景预测等几项。你的能量分数提高了,电脑就提示你得舍掉多少某某级的关系。这主要是保证关系的有效性,同时让你集中精力处理好有用的关系。相反,如果你不幸倒霉,能量分数下降了,电脑又提示你应增加多少某某级的关系。我那同学刚刚开始运用这套软件时,还只是一个副处长,后来很快就青云直上了。“
朱怀镜听罢暗暗叹服。这几乎是谁也想象不到的锦囊妙计。可朱怀镜明里并不怎么显露自己的惊奇。曾俚说:“我这同学并不坏。齐桓公能够九合诸侯,成就霸业,得力于管仲的辅佐。但把管仲推荐给齐桓公的是鲍叔牙。可是管仲临死了,齐桓公问他可不可以让鲍叔牙接替他的相位,管仲说不可以。齐桓公问为什么管仲说鲍叔牙太正派了。”朱怀镜就有些捉摸不透曾俚了:“那么你是希望我变好呢还是希望我变坏呢”曾俚笑笑,复又认真起来:“我的希望,都是徒然的,你该怎样就会怎样。我也无意对官场人物作道德评判,只是面对种种不得不说的话题,我就得发言。”
就到中午了,朱怀镜饥肠辘辘,就说出去找个地方喝几杯吧。他想等会儿到了酒桌上,一定不再让曾俚说这些外人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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