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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冷风从窗外钻进,吹得慕夏一个激灵,冷飕飕地醒来。
梦里还在画室,窗外却是白天的二中,落光了叶子的银杏树和睡眼惺忪的慕夏打了个照面,在风中摇晃光秃秃的枝条。他以为自己睡了很久,手边的墨水笔在草稿纸上晕出一大块黑色,抬头一看教室后的钟,才过了五分钟。
慕夏揉了揉眼睛,讲台上,老王声嘶力竭地边拍黑板边讲数学题。他迷糊了一阵儿,捏了把鼻子,把黑板边缘的例题抄到笔记本上。
下课铃响起,老王只停顿了十秒,接着毫无下课意识地继续讲题。有的同学小声抱怨了几句,又有人举手示意去厕所。
慕夏朝掌心哈了口气,他刚睡醒,从脸颊一路红到耳朵,都在发烫。
等老王终于舍得离开他的三尺讲台,同学们纷纷冲出教室,慕夏才意识到,好像一天的课就这样结束了。
他站起来,游弋转过身:“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这么红。”
慕夏摆摆手,刚要说没有,喉咙一痒,打了个惊天大喷嚏。他慌忙捂着鼻子找纸巾,游弋从旁边一列的女同学桌上抽了张,沉默地递过去。
“谢谢。”慕夏按着脸,瓮声瓮气地说。
“生病就拿点药。”游弋学招财猫的语气说教他,言罢自己都经不住笑了,“实在太严重就请假吧,我陪你去医院。”
慕夏瞪他,兴许刚打过喷嚏的缘故,他眼里盛满水光,一片潋滟,瞪人都没了平时的凶狠。游弋抬手摸了摸慕夏的耳钉,那条小鱼藏在他的碎发下面,轻易不能被发现。
“去吃饭。”游弋说,“吃完我送你过去。”
慕夏:“晚自习呢?”
游弋满不在乎:“第一节是语文,逃了就逃了。”
他好像从这句话间又能看见最开始认识他时的样子了,慕夏拍了下游弋的脑袋往他身上一挂,先跑出了教室。
到办公室跟招财猫拿了假条,慕夏想了想,模仿着招财猫的笔迹,在学生姓名后的宽阔处补上了游弋的名字——他从小模仿父母签名,干这种事驾轻就熟,何况招财猫一个留洋多年的英语老师,中文写得不怎么样,保安乍一看,也瞧不出端倪。
凭借添油加醋的假条成功出校门,游弋买了串糖油果子,和慕夏一道上公交。
此时正逢下班高峰期,育才中学外他们常坐那一路公交却不怎么挤。要坐好几站,慕夏和游弋一前一后跑到最后排挨着窗坐下,游弋掏出那串果子开始吃。
红糖的甜味飘散开来,慕夏握着他的一只手,凑过去叼了一颗。
他脸颊边沾了红糖,自己尚未察觉,面前横挡住了视线。慕夏还在纳闷,舌尖的温热触感柔软地贴上来,舔掉那点糖,又吻了一口。
“啊呀,还搞偷袭了。”慕夏嚼着糖油果子被游弋放下来。
对方也在吃,腮帮子鼓鼓的,偷香得逞后文绉绉地调戏他:“这叫什么来着,芳泽无加,铅华弗御……咳咳,出自《洛神赋》。”
慕夏被他突如其来的卖弄逗得哈哈大笑。
冬日阳光稀罕,公交车走得慢。他们虽非好学生,也不常一起逃课,难得从毕业班的高压下偷出一个美丽的黄昏。
路过当日吃小糍粑的路口,游弋看了眼,遗憾地说:“阿姨没出摊。”
浓烈的秋色已经成了过去式,却永远留在了慕夏的画纸上。他有次画过这个路口,黎烟夸他有心,后来这幅不成熟的水粉画被游弋拿了回去,压在书桌的玻璃板下,和他们某次聚会后几个朋友的合照放在一起。
年轻时都不喜欢想未来,慕夏不爱说“以后”,为数不多几次提及,都和大半年后的高考有关。
他心里担忧游弋考不好,盘算要不要赔上自己的前程。但很快,这担忧就被从对方书桌上看到的数学错题集、英语单词本乃至画满铁路线和山脉河流的地图打消了,他想游弋还是没变,不爱说,但比以前喜欢笑了。
仿佛刚认识那会儿,成天担忧x_i,ng取向暴露不敢和他四目相对的,跟今天在公交车挡着亲他脸的,不是同一个人。
慕夏握住他的手更紧,公交车一个急转弯,游弋因为惯x_i,ng倒在了他身上。
随后就赖着不走了,头埋着,臂弯里带子,另一手往慕夏掌心写写画画,不知在搞什么鬼画符。
“寒假……”慕夏有点艰难地开口,他承认这是个疯狂的念头,“我想你陪我去校考。”
游弋:“啊?”
慕夏:“别人大概都会喊父母陪,老师……多半没空每个人送,如果可以……我想你陪我去,大概会发挥得好一点。”
就像当天运动会,呐喊声震天响,他在远处的人造草皮站着,双手c-h-a兜望向跳高场地,脖子上挂着一个玉坠子。
他没喊一声加油,可游弋破了校记录。
这么一想,认识三百多天,相爱数不清月份,到底还是有不少共同的回忆。
游弋半晌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有空就陪你去吧……反正我爸妈不在家,跟姐姐要点钱,她早就对我无语了。”
随便吃了点东西,游弋把他送到巷子口,没敢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他对黎烟还是有种“长姐如母”的敬畏,平时没大没小惯了,可被发现逃晚自习,又撞上黎烟最近带学生压力大,说不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
慕夏踩着上课点走进画室,挨了袁也两句批评,无所谓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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