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先生在府中小住了两月,在霍风十一岁生辰后悄然离去了。虽然这是在霍风的意料之中的,但是当清晨没有找到师父的身影,、只找到了一张写有“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的字条时,内心扫荡过的是浓重的失落感。
这日两位少年在屋顶上喝着早些时日府中余下的桂花酒,司徒衡南注意到霍风的惆怅,想来也是因为何先生的离去。
他向来不怎么安慰人,也不会安慰人。倘若霍风被人欺负了光明正大地单挑对他来说更为直接干脆,简单利落。这种难以安抚的情绪上的难过他也有过几次,但是至少到目前他都没有什么重要的人与自己长远地分离。
“子新,何叔叔走了你也不要难过,他本身也不希望拘泥于将军府。你在这里,府中不会有人亏待你的。”司徒衡南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像样点的话,霍风却依然一动也不动地屈膝抱腿,目视前方,没有吭声,也没有动那小坛桂花酒。
司徒衡南于是也没有说话,只是顺着霍风的目光,凝望着天边一抹落日余霞。
过了一会儿,司徒衡南时不时望几眼霍风,然后又顺着先前的方向望向天空。
忽地霍风轻轻笑了一声,司徒衡南惊醒似地侧转过了头。
“我并没有那么难过,司徒。”霍风缓缓躺在了屋瓦上,“我只是在想,我爹究竟在信里写了些什么。”
司徒衡南抓起了头发,一时间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不一会儿,司徒衡南停止了抓头发的动作,灵机一闪般地握拳锤了下大腿,对霍风道:“子新,我爹收到的重要信件都会放在他书房的一个抽屉里,我们可以去那里看看。”
霍风也起了身,说:“可是……”
司徒衡南知道霍风的担忧,才说:“我以前偷偷溜进过爹的书房,他有个抽屉的信件基本上都是从前军营将士的问候之类的信件,涉及军事的应当是被锁到其他隐秘的地方去了。我想,霍叔叔的信应当会放在那个抽屉里吧。我们悄悄去看一眼,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霍风微微皱眉,似乎是在思量,还没等到他出个最终决定,司徒衡南就拉着他下了屋顶,直奔司徒将军的书房。
“司徒……”霍风本想说等一下。
司徒衡南却更着急地说:“子新,我爹娘今日去普宁寺还愿去了,还没回家,现在去我爹的书房还来得及。”
司徒衡南带着霍风,很快便到了司徒将军的书房门口。
司徒衡南左右瞧了瞧,确定没人后才拉着霍风进了去。司徒将军的书房陈设很简单,除了文房四宝,就只是几张简单的桌椅板凳,还有一个放置了些装饰品的六菱形大木架子。墙上挂着幅名家字画。桌上是未完成的一幅花鸟画,是夫人所作。
司徒衡南迅速打开了间抽屉,往里面瞧了瞧,略微压了点声音说:“子新,就是这里。”
霍风凑上了前,小心翼翼地从半开的抽屉里找着先前自己带来的那封被司徒将军启封的信件。
封口处被折了回去,霍风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抽了出来。
上面是父亲工整的字,字形却有些颤抖。
霍风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读完了信,然后将信纸原样塞了回去。这时不远处有几串错落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霍风赶紧放回了信,司徒衡南也反应极快地拉起霍风朝最近的高柜背后的角落躲了起来。
两人刚好挤下这个角落,霍风的大半张脸都蹭到了司徒衡南的头发,两人都不敢呼吸太重 。
透过一点缝隙,他们看见了来人是司徒将军。
司徒将军在屋里踱了几步就背立着手站定在了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司徒衡南知道他爹这是在想事情。
司徒将军朝那摆放有装饰品的架子走去,伸手逆时针扭了一下白瓷花瓶的底部,随即出现了几声“咯嘎”,木架底的木脚中央竟然弹出了一块方形木板。然后,司徒将军伸手从里面拿出了了件什么东西。
司徒将军背对着司徒衡南和霍风,因此司徒衡南和霍风都不能看清楚司徒将军手上究竟是什么。
司徒衡南努力踮了踮脚,想看父亲手上究竟是什么。
但司徒将军突然开始说话了,吓得司徒衡南一下子收回了目光。
司徒将军一面摩挲着手上的东西,一面喃喃自语:“……你大可放心,我会把那孩子照顾好的……”
司徒将军又自顾自地说了什么,司徒衡南和霍风都没太听清。
最终沉重地叹了几口气,司徒将军将东西放回了原处,又扭了下花瓶,随后出了书房,掩了门。
又是几次呼吸后,司徒衡南才小心翼翼地迈出了一步。
司徒衡南再打探了一下,才完全从角落出来,松了一口气。
霍风这才轻手轻脚地出来,面色却不太好。
“子新,怎么了?”司徒衡南转身看到了霍风苍白的面色,不知从何问起。
霍风只是低声说:“司徒,我们走吧。”
“子新。”司徒衡南又拉过了霍风的衣袖,却被霍风挣脱开了。
霍风背对着司徒衡南,肩膀略微有些起伏,只是留下了一句:“司徒,对不起。”
然后就跑出了书房。
司徒衡南本是好奇父亲在书房的小机关里藏了什么,一转眼的犹豫后,还是跟着霍风出了书房。
不料这一瞬的功夫,霍风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子新!子新!”司徒衡南左转右拐,都没有望见霍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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