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荣一去就没了消息。元子攸在军营里度日如年,天天捉人打听前线的战况,得知陈庆之先发制人带兵渡过黄河,双方已在中郎城下对峙三天了。
“我们能赢么?”元子攸暗地里问严朔。
“陈庆之那边不好说,不过拿下洛阳应该不是难事。”
“什么意思?尔朱荣现在不是在中郎城么?”
“陈庆之没那么好对付。尔朱荣也不傻,不可能把兵力全耗在中郎城。”严朔道,“他出兵前留了命令,如果三天之内破不了城,就让贺拔胜带人从南面偷渡黄河直取洛阳。”
“洛阳现在不知情况如何。”
“陈庆之还没进城就去堵截尔朱荣了,城里现在应该只有元灏的人。那天随元灏入宫的兵和陈庆之拨给他的先锋队都已经死了,其余想必也不过是些乌合之众。”
“贺拔胜在哪?”元子攸站起身来,“我有话问他。”
贺拔胜接到通报正要出帐,一掀门帘元子攸已走到跟前,只得行礼引人入坐。
元子攸见他是个干净利落的高大青年,心里很是生出了些好感,脸上也不经意间带了点微笑的意思。
“尔朱荣让你进兵洛阳?”
“是。”
“什么时候?”
“今天夜里。”
“他还吩咐了些什么?”
贺拔胜抬眼看了看元子攸,答道:“将军命我拿下洛阳之后立刻派人护送皇上入城。”
元子攸不做声了。原以为能等到尔朱荣归来随他一同回去,没想到却是要分头行动了。
“过几个时辰就要出兵。”贺拔胜略一欠身,“皇上若无要事……”
“朕问你话呢,坐好!”
贺拔胜依言又坐直了身子。
不愧是尔朱荣带出来的人,和他主子一个德行。元子攸看出他对自己不耐烦,不过并不怎么在意。
“陈庆之是不是不好对付?”他接着请问,“尔朱荣已经跟他僵持三天了,他到底有没有胜算?”
“中郎城那边将军自有主张,末将的任务是拿下洛阳,护送皇上入城。”
“朕问你觉得尔朱荣有几分胜算?”
“末将相信将军自有办法。”
“行了,你下去吧。” 元子攸也不耐烦了,“他要是回不来你也别活了。”
贺拔胜立着不动,元子攸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对方的帐里,起身愤愤地一甩袖子走了。
天未亮的时候贺拔胜往洛阳城进兵,果然不出所料,午时刚过就传来了破城的消息。来接皇帝回城的人马又折返至上党,其余部队也都收拾妥当,即可出发。元子攸已无理由继续留在上党,但问及中郎城的战况,得知两方仍在激战。
严朔见元子攸磨磨蹭蹭地不愿上车,知道他心在中郎城,于是耐心劝道:“主子,先回宫等消息吧。陈庆之那边用不着你c,ao心。”
元子攸听出他话里有话:“什么意思?他撑不了多久了?”
“主子你想想,从攻陷洛阳城到现在已经几天了?南梁为何一直不派兵增援?”
“为何?陈庆之没有问萧衍求援吗?”
“南梁此番北上是为了助元灏夺位,陈庆之只是萧衍派来帮他开路的,要不要求援元灏说了算。”严朔道,“和元灏一起来的那几个元姓王爷说到底都不是南梁的人,陈庆之又名声在外,他们不可能不防着他。”
“你是说他们几个故意不让南梁增援,以防陈庆之势力过大?”元子攸恍然。
“元灏自不必说,剩下的人若有心求援也不会拖到现在。”
元子攸了然,尽管心里仍有不安,但还是依言上了马车。
一行人往洛阳城进发,行至半路元子攸把严朔叫到跟前道:“我有些困了,想睡一会儿,等进了城再叫我吧!”严朔想起这三天来元子攸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确实需要补眠,于是吩咐左右让皇上一个人静心休息,莫去打扰。
又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城里派人来找到严朔,说是贺拔胜请他先行进宫指认元灏的尸首。
元灏死得难看,严朔临走前将他的尸体和残肢移至隐蔽处,贺拔胜的人一时半会怕是寻不到。严朔见元子攸那边没什么动静,便点头随着来人去了。
宫内一片狼藉,南梁士兵的尸体还横撒在原地未曾清理。严朔见到了在宫门口等候的贺拔胜,将他带到西殿后院的一处水井前,一具血r_ou_模糊的躯干斜挂在井沿上。
贺拔胜见此情景皱起了眉头,同来的士兵也都面面相觑。纵使他久经沙场斩将无数,也很少见到敌方死相如此不堪。
“听说人是皇上亲手杀的?”吩咐手下将元灏的尸首收拾干净,贺拔胜对严朔道,“下手挺狠啊。”
“元灏害死了彭城王元勰,杀父之仇,自然恨得深。”
贺拔胜本不知晓元家的这些恩怨,此时闻言也是一番唏嘘。
带人将宫内的敌兵尸首尽数清理干净之后,两人到宫门外等候护送元子攸的队伍入城。贺拔胜颇感兴趣地打量了严朔一番,问道:“你是皇上从长乐王府带来的家仆?”
“是。”
“想不到区区家仆能有如此身手。”
严朔抬眼看着他,不知他此话何意。
“我没别的意思。”贺拔胜见他如此警惕,笑道:“听说奚护卫身受重伤,你能护他二人出宫,想必是有些本事。”
“都督说笑了,亏得奚护卫拼死相搏皇上才得以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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