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开了,两个人也不再疾言厉色针锋相对了。阿姆退步到门边对陈云旗说:“我先走了,今晚我会想办法的,你只管准备好等着我。”
一丝希望的火苗在心中挣扎着复燃,陈云旗想起三三对自己那番决绝的道别,将手边的纸箱递到阿姆手里,对他说:“帮我把这个交给他。不要劝他,让他自己做决定。”
三三抱膝坐在床上也已整整一天了。夜晚不知不觉地来临,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没点灯的房间里已经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了。
因为自己不知羞耻的言行让爸爸在村民面前丢尽了颜面,被拖回家后他便遭到了无情的暴打。他不记得自己挨了多少下耳光,又被粗绳抽打了多久,仿佛缺失了好长一段记忆,紧咬着的牙关里满是浓重的血腥气,皮开r_ou_绽的身体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直到爸爸撕扯着他的头发将他用力撞在墙上,他才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神志不清地哀求起来。
“爸...别打我了...我好疼啊...”
三三爸打累了,打够了,将三三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掀翻在地,把陈云旗买给他的衣物和书本统统扔出门外叫三三妈拿去院里焚烧。他瞥见三三枕边那支口琴,当即拾起扔在地上抬脚要跺,三三挣扎着扑过去用双手护住,哭着哀求道:“爸爸别踩,这是我唯一的生日礼物,求求你了...”
三三爸哪里肯听他的话,但凡三三嘴里提到半个跟陈云旗有关的字眼,都能引发他的勃然大怒。他狠狠一脚踩在三三的手背上,对他咆哮道:“不要脸的玩意儿!早知道你今天这个样子,当初就该把你按在尿盆里淹死!”
他不由分说踢开了三三,狠狠将口琴跺了个稀碎,又恶狠狠地对他说:“你不是想读书吗?只要你跟他断了,我让你读!不然的话你们兄妹俩都不要读了!你不想娶媳妇生孩子就打一辈子光棍!让你妹妹早点嫁人!你要是不听,我马上去报警,我去找他的父母!找他的单位!让全世界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
所有的希望都灰飞烟灭,所有美好的未来都化为了泡影。
三三不是不能接受没有陈云旗的将来。他原本一无所有,陈云旗的出现对他而言是个美丽的意外。他从不敢奢求什么天长地久,只敢把自己卑微的渴望都深藏于心,也只有在纵情时分才敢痴人说梦。那一场烟花下的表白是他生命中最绚烂的时刻,一次次忘情的欢爱将他苍白的人生染上了明媚的色彩。纵然残酷的现实让他再一次失去,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拥有过太多太多了,他必须知足了,他没有遗憾了。
他不了解陈云旗在外面的生活,若是因为自己让陈云旗像他一样要饱受世人的鄙夷和唾弃,与家人众叛亲离,让晓燕也遭受牵连跟着一辈子吃苦受累,他是万万不能忍受的。如果不能长相厮守,他只盼心爱之人能好好回归到原来的生活,渐渐淡忘了自己,从此平平安安顺心如意。万般的思念与委屈,都让自己一人承受便好。
三三做足了心理准备,下定了决心要快刀斩乱麻,让陈云旗干干净净摆脱这一场麻烦。可当他真正走出去面对着陈云旗的那一刻,那人憔悴的面容和黯淡的双目都让他肝肠寸断心如刀割,反复斟酌好的措辞怎么也说不出口。如果没有爸爸的暴力威逼,他恨不得当即就冲上前让陈云旗带着自己一走了之,将那些家庭世族的羁绊,lún_lǐ道德的束缚统统抛之脑后,用自己最平凡的力量抚平爱人那紧锁的眉头,给他一个最真切的亲吻。
你走吧。
三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那三个字的,他甚至都没能再好好最后看一眼陈云旗,将那深刻的眉眼和温柔的双唇仔仔细细烙进心里。半年的时光变得好短暂,那些看不尽的喜欢和吻不尽的爱恋,只有用余生去思念和回忆了。
三三闭上双眼蜷缩在床上,浑身的疼痛感在黑暗中被无限地放大。屋外不间断地传来父母的争执和哭泣声,浑浑噩噩中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不知过了多久才在一阵锁链的碰撞声中清醒了过来,立刻忍着痛爬起身,躲在床脚紧张地望向屋门口。
在看清闪身进来的人影是举着油灯的阿姆时,三三才松了一口气,小声问道:“哥,你怎么来了?”
待阿姆走近,借着灯光倏然看到三三脸上的伤痕,他顿时悔的肠子都青了。那晚他在屋外听着三三挨打,便已料想到三三必定会受重伤,可当亲眼所见远比想象的还要惨烈数倍时,他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
阿姆蹲在床边看着三三半天说不出话来,三三以为他也是来谴责教训自己的,便垂下眼帘不敢看他,轻声说道:“哥,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你别怪我,也别怪陈老师...求你帮我劝劝爸爸,让他别去找陈老师的麻烦可以吗...陈老师是体体面面的人,我不想连累他...我已经答应以后都不再跟他联系了...”
阿姆想起了陈云旗的话,善良的三三到了这个地步还把自己当做兄长一般敬重,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自己身上。阿姆宁愿他像陈云旗一样恨自己,对自己说些尖酸刻薄无情嘲讽的话来,否则他不知道自己要良心不安到何种地步。
三三还不明所以地低着头朝他碎碎念叨着,阿姆突然打断了他说:“路叔在里屋跟书记还有盛学利喝酒。我跟你妈妈说进来看看你劝劝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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