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兵指着城门外的茶馆:“在那里歇息了。”
戚无行顾不得回成,狼狈地从马背上摔下来,连滚带爬地护着怀中的东西冲进了茶楼中。
风沙从他身后呼啸着吹进茶馆中,烹茶的微火在薄暮中摇曳着温柔的微光。
一个年少的公子穿着长衣,披着大麾,长发高束着,苍白纤瘦的指尖捧着茶杯,低垂的眉眼映着水光,比梦还像假的。
戚无行摇摇欲坠着快要站不住,嘴唇哆嗦着,慢慢往前踉跄了几步,沙哑着嗓子说:“澜澜……是你吗……澜澜……我在做梦……还是快要死了。为什么……为什么我能看到你……”
萧景澜喉间一窒,戚无行沙哑的低喃响在他耳边,好像拿到锁链又缠在了他脖子上,逼得他不敢说话,无法呼吸。
戚无行踉跄着向前跌倒,半跪在了萧景澜膝前。
萧景澜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指尖却触碰到了戚无行眼角的泪花,烫得他慌忙缩回手。
戚无行却猛地捉住了萧景澜的手:“澜澜!”
萧景澜脸上浮着一层薄红,低声说:“我此来,是有要事找你。”
戚无行语无伦次地说:“你说……你说……澜澜,哪怕是让我死,我也愿意。”
鬼医看得泛酸,说:“不用你死,就是来问你一声,褚英叡的尸体,你如何处置的?”
事情已过去些许年岁,戚无行低声说:“我当时为了掩盖真相,让军医把褚英叡做成疫病之状,埋在城西二十里外的荒山里了。”
萧景澜轻声说:“是了,崇吾郡再往西,已入叶国旧都,那处y-in魂遍野,不受地府管束,鬼差也不愿前去引导亡魂。前辈,我们去一趟,说不定能引褚将军的亡魂归乡。”
鬼医点点头,说:“还要带上几个壮劳力,把褚英叡的尸首运回中原。”
戚无行哑声说:“我去安排,今夜你们先入军营,在军中歇息一晚。”
鬼医翻着白眼说:“我不用,我在这茶楼过夜便好。”
戚无行面色y-in沉,故作无所谓地说:“西北常有异兽和野鸟飞过,袭击睡梦中人。鬼医前辈若觉得自己不惧这些东西,在此安眠也无妨。”
鬼医:“…………”
萧景澜曾在崇吾郡待过一段日子,知道戚无行在胡说八道。
可崇吾城外确实不太安全,还是去高墙之内避风为好。
于是萧景澜捧着茶杯,一言不发地任由戚无行胡说八道。
戚无行见萧景澜不拆穿他,心中狂喜,连笑容都真挚了许多:“前辈,走吗?”
鬼医悻悻地喝茶:“你让我把茶喝完,你们崇吾郡的茶水真难喝。”
戚无行一手拎着包袱,一手就要去抱萧景澜。
萧景澜轻轻推开他:“不必。”
说着,他慢慢起身,拄着拐杖一点一点走出茶楼。
戚无行心惊胆战地虚张着手,随时准备抱住萧景澜:“澜澜,你的腿……”
萧景澜轻声说:“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复原。”
戚无行说:“澜澜,我抱你回去。”
萧景澜淡笑道:“我又不是没有腿,被人抱着做什么。”
戚无行胡言乱语:“城外风沙大,我怕你被吹走。”
走出茶楼,晚上的风沙果然比白天更大。
萧景澜有些站不稳,吃力地拄着拐杖摇摇晃晃。
戚无行趁机继续纠缠:“澜澜,我背你回去,好不好?”
鬼医翻着白眼在后面直酸:“赶紧背赶紧背回去,这风吹得我眼睛疼,可不想在外面呆太久。”
戚无行把包袱挂在脖子上,在萧景澜面前蹲下,弓起宽厚的脊背,低声说:“澜澜,上来。”
萧景澜行动不便,也不好意思让鬼医和他一起留在城外吹风,只好慢慢趴在戚无行背上,双臂搂住了戚无行的脖子。
戚无行托着萧景澜的大腿慢慢起身,一步一步平稳地走向风沙中苍凉孤冷的崇吾城。
为了照顾鬼医的速度,戚无行走的不快,他甚至想要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他曾经拼了命想要囚禁在身边的那只奶猫,自己跑回来了,窝在他背上,软绵绵热乎乎的一小团,像在做梦一样。
戚无行生怕自己在做梦,于是低声问:“澜澜,你在吗?”
萧景澜趴在戚无行宽阔的肩头,闷声说:“嗯。”
戚无行听着后颈上柔软的哼哼声,心底止不住的发颤。
祈求似的低喃:“澜澜,你再说句话,好不好?”
萧景澜小声说:“沙子飞进嘴里了。”
戚无行说:“那你把脸埋在我后背上。”
萧景澜低头,鼻尖蹭着戚无行坚硬的盔甲,在宽阔的脊背上微微颠簸着,风沙吹过他的脸颊,吹起了额边的乱发。
戚无行说:“澜澜,我十二岁之前,也是萧家的家奴。那时候你刚会走路,像团小奶蛋儿一样在相国府里歪歪扭扭地跑,我想要多看你一眼,管家就拿鞭子抽我,喊我快点去干活。”
萧景澜小声嘟囔:“难道你怪我害你挨鞭子,后来才总打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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