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托万开始说第一句品酒词,许光南的表情就细微地变了。他每说出一句,许光南的表情就更变一分,等他说完,许光南的眉头已经完全皱起来了——为什么他说的和自己刚才喝到的,完全不一样?可如果他是乱编的,又怎么可能编得这么完美?
一个优秀又训练有素的品酒师,必然有足够敏锐的舌头,能够正确地分辨葡萄酒的各种香气成分和味觉特点、所使用的葡萄品种,单单这些就需要足够的天分和长期不间断的训练,许光南在这行业三四年,都未必能够有把握能够做到完美;
而如果能从一支酒的品质特征分析出这支酒的风土乃至酿造方式,这就不仅需要敏锐的感官和丰富的品酒经验,而且必须对酿酒的各个环节都有相当的了解,这听起来简单,然后稍微懂行一点的人就知道这有多么难,别的不说,全世界有那么多葡萄酒产区,要把这些产区的主要特征熟记于胸并举一反三,考验的何止是记忆力,尤其是勃艮第金丘区,一级田就有562块,拥有一级田的酒庄则有数十家,往细了说,每家酒庄的酿酒方式都不尽相同,而面前这个年轻的侍酒师不过只尝了一口,就能判断出这支酒使用年轻葡萄树和酒本身的陈年空间……
安托万试完酒,微微躬身,礼貌地询问客人:“许先生,您愿不愿意再试一试?”
许光南神色复杂地看向这位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侍酒师,对方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不见一丝自得,却莫名让人信服。
他先前以为这位也跟大部分国内餐厅的侍酒师一样,不过是一张漂亮的脸充当门面的,难道竟是自己看走了眼?
还没等他说什么,他对面那位一直沉默的女士先开了口:“光南,再试一试吧。”
听到她这么说,许光南顺水推舟道:“那好吧。”
安托万重新拿了一个杯子给许光南,那位女士撑着下巴笑道:“帮我也拿一个杯子,这酒被你形容得那样,我都想试试了。”
许光南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安托万从善如流地帮他们倒好酒,许光南拿起来品了一品,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这会儿再闻再尝,安托万刚才所讲的层次果然一一展现。
他对面的女士神色就轻松多了,她把酒杯轻轻摇了摇,尝了一口,眯着眼,挺享受的样子。
许光南默默无言地放下了杯子。
看他的神色,jerry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赶紧把旁边的推车推过来:“两位的主菜已经好了,一直帮二位温着,现在可以上了吗?”
jerry和许光南说话的时候,那位女士却看着安托万:“你入行多久了?”
“也有好几年了。” 安托万回答得四平八稳。
若是此时他父亲在场,听他这么胡诌,大概会当场喷出来。
但听在素昧平生的人耳里,自然是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那位女士从桌边的手包里拿出一张名片,笑着说:“你很不错,我们杂志有时候会办一些盲品比赛,你如果愿意参加,可以给我一张名片,到时我让助理通知你,奖金虽然不多,但也是一个学习的机会。”
安托万接过来一看,原来这位是《葡萄酒与美食》的主编杜子兰女士。他致谢后也拿出卡片夹取了一张自己的名片,双手递过去:“那我先谢谢杜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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