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呢?”
“我依然那么爱他,不,我甚至比那时候更爱他。可是……” 他没有写完这句话,直接点击了发送,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犹豫的究竟是什么。
“可是你已经开始感到困扰了吗?”
安托万顺着母亲的问题认真想了想,我感到困扰了吗?还是,别人的态度让我动摇?
他肯定地回答道:“不是的,我很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时光,也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安华又打了一个大笑的表情:“那么是什么让你觉得,你应该现在就未雨绸缪,考虑将来?”
“今天有一个人问我,我会不会放弃我最喜欢做的事一直跟james留在纽约,又或者他会不会放弃他的事业跟我回法国。其实我们都知道答案。我突然觉得,我和他的感情好像已经被设置了一个终点,无论我们现在做什么,都只是不断接近那个既定的终点而已。”
“你这段话让我想起了你十五岁的时候。”
看到这句话,安托万心里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但或许是深夜的困倦削弱了他的思考能力,他打出了一个直白的问号。
“那年你曾经问过我,既然生命的终点是死亡,那么人的一生究竟有什么意义?”
安托万恍然大悟。那时候他初初涉及哲学,在读完一系列古希腊哲学后,他一度陷入虚无主义,直到母亲给他介绍了蒙田。
“死亡不是生命的目标。”(注1)
“生命的用途并不在长短,而在乎怎么利用它。许多人活很少日子,却活了很久” (注2)
他想到了少年时读到长者那些睿智的文字时那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想起了随之而来的勇气和热情,他想起他想要追求最畅快的人生,热烈地爱,自由地生活。
他竟然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一句无足轻重的话,把这一切全都忘了。
这时他的手机又亮了一下:“下雨的时候,如果你一直想着雨什么时候停,就很难去欣赏雨景。”
“我明白了,谢谢你,妈妈。” 他打了两个亲吻的符号。
安华也回了他一个笑脸和两个亲吻。
安托万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外面竟淅淅沥沥地真的下起了雨,沙沙的声音在静夜里,因为屋内一盏昏黄的灯,而显得格外温情。他听了一会儿雨声,打开手机发了一条信息:“我爱你。”
发完这条信息,他放下手机,同时好像卸下什么担子般,吁出一口气,躺进被子里,关上灯,这一次他很快就睡着了。
午夜两点,曼哈顿的办公楼仍然灯火通明,此时,在其中某一栋楼的38层,两个刚加完班的男人,一个站在窗边,一个坐在长沙发上,两人各拿着一杯威士忌,表情闲散惬意,似乎一点都不急着下班。
雨点打在玻璃上又快速落下,留下一道道的划痕,水珠被灯光折s,he出钻石一样的光芒,像寒夜中的星,男人看着出了神,这时候,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这个职业,手机24小时保持开机,但会在这个点联系他的,通常都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他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取出手机。
“我爱你。”
眉心不自觉地松开,他的嘴唇轻轻翘了起来。
坐着的那人观察着上司的反应,也放下心来:“有什么好消息?”
男人把手机揣回裤兜里,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尽:“私事。”
坐着的男人挤眉弄眼的,跟他那一身颇不讲究的行头倒也相衬:“这大半夜的,是什么样的私事能让大老板您这春风满面的?说来听听?”
男人坐回沙发上,挑眉看向多年的好友:“周子豪,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跟gary那么八卦了?”
“我这是关心你啊!” 周子豪十分理直气壮,从那天沈邵祈突然把伴侣介绍给他们认识,他们被吓了好大一跳,一直没找到机会详细问问,他们几个都憋了好多天了。
“是安托万给你发消息了吧?”
沈邵祈笑了一下,算是默认。
“谈情说爱呢?”
沈邵祈不习惯跟兄弟聊这种事情:“道晚安而已”。
“这么粘的吗?” 周子豪兴致盎然,并不以为意,他捅捅沈邵祈的肩:“你这次怎么受得了了?我记得你以前最不耐烦这一型了。”
“他不粘。” 如果这样就算粘的话,沈邵祈倒是希望安托万可以更粘他一些。
周子豪对他的态度啧啧称奇:“那你怎么不回?”
“他应该已经睡了,明天再回。”
“人家这不是才发完信息?没等到你回复怎么睡得着?”
沈邵祈摇了摇头:“你不了解他。”
安托万是个有事就会明白地说事的人,他不玩欲擒故纵反复试探的那些恋爱游戏,大半夜突然发信息说爱他,应该只是被什么触动了。他回不回,怎么回,大概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记得当初在安德森谷,安托万跟他说,他不用哄,不用迁就,不会猜忌,不麻烦。他那时以为那只是情话而已,大家都是男人,漂亮的情话谁不会说?可跟他在一起生活久了,他们对彼此早已不像当初那样,单纯是被对方的外形和荷尔蒙所吸引。安托万的个性乐观洒脱,他知行合一,表里一致,聪敏却不世故,透彻却不浅薄,他有成熟的头脑和率真的心,这一切的一切,才是他真正吸引沈邵祈的原因。
沈邵祈听过很多人说爱他,但从来没有人像安托万给他那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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