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摔在我面前,不远,也就十几米的样子,从天台上。”
秦止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将路喻言揽进怀里,安抚他的情绪。唯一的朋友在眼前跳楼,这样的冲击,一个初中生哪里受得了?难怪他一直拒绝提起这一段过去。
路喻言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说下去:“我当时吓傻了,周围老师同学也很多,警察很快就到了。警方调查的结果是,他确实是自杀,但他自杀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我。”
路喻言苦笑了一下,眼前好似闪过了当时的画面。
“全班同学都知道我嘴不好,说话噎人。于是渐渐就有了流言,说那天我们在天台上,他向我告白了,但我骂了他。流言说得活灵活现,说我咒骂他恶心、变态。他本来就是很敏感偏执的人,一时受不了刺激,才选择了自杀。”
“你还记得同性婚姻合法化是几年前吗?是十年前。而十二年前同性恋爱还普遍不被主流接受。他那天确实跟我告白了,我也确实拒绝了他。不是因为害怕被别人知道,而是……我真的没有爱上他。”
“我没有骂他,甚至没有说什么生硬的话责备他,我只是告诉他我不爱他,不能和他在一起。我解释给所有人听,没有人相信。”
路喻言的笑容悲凉,秦止心疼的抱紧了他。
“所有人,都认为我恶语伤人,刺激得他跳楼,他的父母追着我打骂,老师同学都用异样的目光看我,最让我心凉的是,我唯一的依靠,最应该信任我的父母,都一遍又一遍的压着我道歉、悔过。可我…只是拒绝了一场告白而已啊。他们没有教过我世道凶险,没有教过我谨言慎行,出了大事,却先开始质疑我的过错……”
秦止完全可以想像,那样孤立无援的路喻言该有多难过。连最亲近的家人都没有信任他,那样无助的十五岁的少年,该有多辛苦多绝望。
“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被很多人说过聪明,说过伶牙俐齿,说过牙尖嘴利,但是那段时间,却只能听到他们说我…恶毒。这个词太重了,我一背就是十二年。”
路喻言靠在秦先生怀里,慢慢攥紧了他的衣襟。
秦止没有动,只是沉默的安抚着轻拍他的肩,然后就感觉到肩头一片s-hi热,冷风吹过又变得极冷。
他终于明白路喻言在极力回避着什么,那样目睹了朋友的死,他直到现在都无法面对自己。那样被全世界误解抛弃,才让他不再依赖任何人。他儿时的张扬灿烂,全都被那些沉重的枷锁消磨的一干二净。
难怪他变得沉默不语,难怪他总冷静清醒的看这世界,难怪他频繁噩梦孤身一人。他被这个世界的恶意囚禁了十二年,哪敢轻易触碰灼人的温暖。
“这条人命我背的不亏,因为我当时明明就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劲,我明明知道他太敏感脆弱受不了刺激,他最后的告白说的那么孤注一掷!我却没有拉住他……”
秦止轻轻拍着他的背,骤然想到前几个月他听说老人跳楼那个报道时的惊慌。那个时候他的自责和愧疚几乎淹没自己,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两个事件太过相似,让他崩溃。
“我明明可以阻止他的。”
当时路喻言咬紧牙关说出这样一句话,其实说的应该是他的朋友。
秦止没有松开他,因为路喻言从不在他面前流泪,所以他的眼泪都藏进了秦止怀里,他就依然坚强勇敢。
“这不是你的错。”
时隔几月,秦先生再一次用这六个字安抚着他的小鱼儿。
“你不喜欢他,婉言拒绝了他,没有骂他更没有侮辱他,你已经做了所有你该做的事。如果全世界的人都站在楼顶上跟你告白,你不答应就跳下去,你难道要跟全世界的人都在一起吗?”
秦止沉稳的声音温柔又冷静。
“他跳下去的时候,从没有想过你会面对什么,他纵身一跃摆脱了痛苦,却把你禁锢在痛苦中十二年,他是真的爱你吗?”
“他了解你的性格,也知道你人缘不好。他应该很清楚他用生命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伤害,可他依然那样做了。他是不再痛苦了,可你呢?”
秦止摸了摸路喻言的发顶,垂头看着他的眼睛:“你是他的朋友,你不愿意损害他的名誉,可我不是。他让你备受煎熬十二年,我只会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他为什么偏偏要死在你面前?你下楼出门至少要五分钟,这五分钟他不跳,偏偏你出了教学楼,他纵身一跃。我甚至怀疑,他就是要用生命在你心里烙下血淋淋的印记,让你往后的人生,每想起他一次,就痛不欲生。”
秦止凝视着路喻言震惊的双眼:“事实证明,他做到了。”
路喻言眼瞳微微颤抖,喃喃道:“不…他不会的……”
秦止不忍心让他再受打击,轻声说:“或许是我太y-in暗了,他没有那么坏。但他不考虑后果的行为,却真的对你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我不喜欢你为了这样自私的人伤害自己,以后不要再自责了好不好?这不是你的错。”
路喻言很少见到秦止如此不加掩饰的厌恶一个人,而且…刚刚他那样一番话,虽然令人震惊,却十分有效。路喻言此刻再想起十二年前那样鲜血淋漓的画面,脑中的悔恨和愧疚竟淡了很多。
他幼时早慧,从来看人冷静清醒。秦止是旁观者,所以能迅速点出当年的不妥。他不愿意怀疑或臆测自己真心相交的朋友是这样心计y-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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