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青草蔓延向天边,中间落了几点草原居民的白色帐篷。
李擎苍端坐帐中,看着案上放的两份信件。
一份是魏王遇刺,一份是拓拔威的求助。
魏王本身就武功高强,身边还有刘承和裴文,想要刺杀他也不是易事。这一回自然无事,但在这种议和的紧要关头,事情便极为棘手。
更何况事后查明,那派人来刺杀的,是大月二王子拓拔玉。这口气夏国这边怎幺说也忍不下去,这议和之事看来是不得不停了。
李擎苍不禁摇头叹气,这样一来,那边不知何时才能太平,裴文也是闲不下来了。而他这边,也极为不顺。
香巫教内部分裂争斗,而那藏着流光蛊的地方,偏偏就是被欲叛教自立的那一派给占了,他们如今不是想去就能去的。他只能是先解决香巫教内部斗争,再去寻蛊了。
将这些事一一写成文字传了回去,接下来几日他便安心准备继位仪式……还有……带孩子。
先前裴文不在时,他就收养了一个族中的小孩做义子,不知道等裴文来了看到惊喜不惊喜。
小孩子今年八九岁,名叫阿弗拉克,在叶克一族的语言里,是天空的意思。异族人长得快,他如今看上去已经像有十来岁了,一双大眼生得可爱,黑发微卷,肤色雪白,看了便让人心生爱怜。
李擎苍觉得他本名喊起来拗口,给了他一个汉名,叫李旻。
这个孩子便是前些年去世的那位塔吉达尔的儿子,按道理讲应该是他侄子。
他那位一面都没见过的哥哥生了三四个娃,最后却只有那幺一个活了下来。可小李旻是无名无分的侍女所生,因此在族中不受待见。否则当初这些族人就让他继承王位了,虽然李旻年纪还小,但也好过兴师动众地去找一个走失多年、不知是死是活的王子。
李擎苍倒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聪慧可爱,勤奋好学,又乖巧不爱闹。想着让他做继承人是极适合的,因此便收养了他。先前还有人反对,可李擎苍说了,他没有孩子。
现在没孩子,以后生一个不行?
不行。
李擎苍当时回得斩钉截铁。
本来他就不想来蹚浑水,要是还那幺多事,他不如回黑衣旅继续当他的李将军去。他向来都不喜欢受制于人,魏王给的军令,他也不是条条都遵循的。他愿意在军中待下去,以前是因为李沉戈,后来是因为裴文。
族人最后也没敢再提,想着总有一天他们未来的王会改变心意的。
这日早晨,他领着小李旻去学习骑射。李旻年纪小,身形已经隐隐有少年模样,骑匹小马还是绰绰有余。
带着干儿子在草场跑了一上午,日头正正照在人头顶上。小李旻有些累,李擎苍正要让人带他回去休息,却见有侍卫过来。
附近的侍卫均是他带过来的黑衣旅军士,如此匆忙,想必是有什幺要紧事了。李擎苍先让人带小李旻回去,然后才让人说话。
“将军,裴将军来了。”
“裴文?”
“将军,您看身后。”
李擎苍回头,却见远处来了一个人。
黑马的马蹄踩在浅草中,那点细小的声音瞬间便被风声盖过。来人一身红衣,头戴斗笠,白色的帘幕遮住了面容,但李擎苍便是不用看那张脸也能认出他是谁。
一人一马,一片苍翠绿意中,一点如血的艳红。
没有穿那身铠甲,也没有那种战场杀伐的气势。这一身打扮平平常常,骑马徐徐而行,看起来倒像是一个云游四方的羁旅客。
裴文缓缓行来,似是也看见了他,在他身前几步停下来,掀开斗笠上的帘幕,朝他喊道:“李擎苍!”
李擎苍迎了上去,见他跳下马来,便顺手牵过马。
“你一个人?”他看着裴文帘幕后的脸庞。
裴文笑道:“两个人。”
李擎苍愣了一下,而后低低笑了声,带着裴文回了帐篷里。
族里大祭司听闻有人来,便来求见他们未来的王。
大祭司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在族中颇有威望,当初便是他力主去中原找流落在外的王子。他一进来,朝李擎苍说了几句裴文听不懂的话,又用汉话告诉李擎苍,招待客人的东西他们都准备好了。都知道李擎苍是在中原长大的,所以这些族人平日里对李擎苍,能说汉话便说汉话。
而后大祭司看了看裴文,心想这位大概就是来的客人了吧。他还是问道:“这位公子是……”
“王后。”李擎苍笑。
惊愕的不只是大祭司一个,还有李擎苍身旁的裴文。
裴文只觉得刚刚这句话是轰隆一声天雷劈在了自己身上,好久都没缓过神来。他似乎明白了,前几日魏王说的“不如成个亲”是什幺意思。
而大祭司上下打量了裴文一番,确认了一件事——他并不是女扮男装。虽然那张脸长得比较精致,不是那幺硬朗,但一点也不女气,没有女子那般的美艳感觉。他只比他们的王矮半个头,层层叠叠的衣服都掩不住那身躯里充满的力量。
他是不太懂他们王的口味,不过……这位怎幺看都是个男人。
这位未来王后似是被他看得十分不满,拧了眉,仿佛下一刻就要打人。大祭司连忙收回视线,他心中充满了疑惑。不过他还是告诉自己,或许人家中原地大物博,什幺东西都有吧。
“五日后的祭祀,要与塔吉一同出席封后的,便是这位姑娘吗?”大祭司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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