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各地响晴。彭小满避无可避的心态不平,翻身倒滚到十二点。老班晚上又来了通电话,嘱咐说,全国卷一难都难技巧差的反而占便宜,让彭小满稳拿分的基础题必拿,大题保一问争二问三问直接跳,宽心。就着这么铿锵有力的十几字箴言,彭小满迷迷糊糊望着天花,近一点才入眠。也做了梦,形色各异的人,有的忽而一闪,有的有短短的逗留和记不清的交谈。
起了床略懵,赶忙边刷牙边在脑子里过了遍公式,还好都没忘,就漏了个等差数列求和。彭俊松厨房里煮馄饨榨豆浆,他就蹲阳台擦着白球鞋,边临阵磨枪地又翻了翻错题本,边放了首《我真的很不错》。彭俊松摆着碗筷听的直皱眉,笑说你这大清早放的什么玩意儿,彭小满拎着鞋,晃着脑袋高深莫测道:解压神曲,了解一下。
李鸢买的车次站点多,隔天下午一点才到云古,一身的烟臭加馊汗味。下车出闸机的人多,李鸢懒得进去挤,大厅里伸着长腿坐了好一会儿。一方面得不能说漏嘴,一方面得假装不经意,为这个挺老土的“惊喜”,李鸢真是斗了智斗了勇才从从小满n_ain_ai嘴里不留一丝痕迹地套出了彭小满的考场。
最特么尴尬的是小满n_ain_ai也就是囫囵个儿记了个后半部分,前缀连蒙带猜智力对对碰。
——他说是附属高中!
n_ain_ai,云古我看了是有俩附中,工大附中,师大附中……具体是?
——两个呢?哎哟,那就……工大附中吧我记着。
就,确定么n_ain_ai?
——嗐,n_ain_ai年纪大了记不住事,真还不敢确定!问这个?我直接替你问小满?
别n_ain_ai,我就是……吃咸了。
最后还是彭小满自己发了条“证件照敢不敢再你娘的丑点儿”的朋友圈,并拍了张准考证照片,李鸢才知道他在师大附中。得亏求真务实没信是工大,要不门口守半夜也等不见他大宝贝啊。
李鸢找了家七天开了个钟点房,洗头洗澡冲净了一身难言的滋味,才拦车去了考场。李鸢一报地址,司机吓了一跳,侧了侧问他:“哎你这个点才去考场啊?!”李鸢乐,摇头:“不是,当家长。”
“这么年轻当家长啊?弟弟妹妹考吧?”
李鸢脸不红心不跳地占彭小满便宜:“是,我弟考。”
计价器显示二十二,师傅抹了个零,还喜盈盈地对李鸢说:“那祝你个弟今年考个好成绩!”
李鸢生怕撞见彭俊松没法儿解释。叔叔我来旅游正好溜达到这儿了。鬼信啊。所以跟明星机场街拍似的,戴了个木奉球帽遮了个一次x_i,ng口罩,不是一身正气,这打扮就活像个公交扒手。
抬手看眼表,四点二十,门口聚集着密匝匝的家长,和零星的地方台记者。附属高中比不上四处荫浓的鹭高,几近傍晚的日头还烈,等着的人要么站要么蹲,拿到辅导机构宣传单页的干脆垫屁股底下坐着,抢到学校分发的塑料马扎的,三三两两围坐路边,摇着手里广告扇。李鸢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彭俊松,幸运的分了个塑料凳,头发显见的多了莹白,戴着细边的花镜,阅读着传单。李鸢便提了下脸上的口罩,站到了他视野盲区的对侧。
暖融融的热风,飘卷的碎纸,差一步的紧张与疲倦。李鸢他压根没目的,就想看着彭小满出考场而已。再多一点儿的私心,就是等他出考场发个消息过去,想看他蒙着回头环视一周,发现自己,讶然又不敢说的傻样子。爽。李鸢在口罩里没忍住一声笑,被一旁的一阿姨耸眉瞥了眼。
四点半的时候出来了第一位考生,好比踩着硝烟第一位凯旋的勇士,保安刚替他开了门,就见记者和家长蜂涌上前将一脸懵逼的男孩儿围住,难不难,累不累。就像这不是场竞争,而是个仪式,是亦步亦趋的漫长马拉松,坚持到终点的任何人,都值得鲜花与掌声。
整五点,天色被酿出淡红,尘埃落定的清越铃响。
彭小满按收卷时间出的考场,跟着嗡嗡扰扰密集外涌的考生群,但黑t白球鞋,又迷之很显眼。李鸢和彭俊松是同时松了口气,同时起身,同时忍不住喜悦地向里张望。
比起一出校门就吱哇乱叫撕书的那些,彭小满算拘着的,防着考砸了得复读,只把手冲彭俊松一扔,打了个响指说:“freedom!”
彭俊松好险没接住,摘了眼镜走过去把彭小满一揽:“恭喜,解放了。”
李鸢觉着彭小满不去当狙击手简直屈才。李鸢就这么远远的站着不置一词,彭小满就像感知到什么气息似的,没有任何迟疑地直直望过来。李鸢就那么怔在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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