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
两个人,并肩坐着。
和九年前的一幕那样像,除了他并不坐在那儿,远远窥视着。
雅克夫整个儿冻住了,脑袋里一团乱麻。一个荒谬的想法攫住了他,也许对方很多次重复过这样的行为,也许他并没有那幺特殊——一切不过是十一岁孩童,对奇遇的幻想——只是许许如果└】..多多的、被哄骗的、“受害者”中的一个。
对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
“我不该在这儿,你也不该来的,卡佳。”兜帽下是一个佝偻的身形,和一把嘶哑的声音。
“伊万先生,二十年不见了。”坐在他手边的女士柔声回应,音调和身形都不容错认。
“我也想不到,咱们还能有心平气和、并肩聊天的时候。您瞧,连它都老旧了。”叶卡捷琳娜一手把玩小洋伞,把另一只象牙白的藕臂坦坦荡荡地裸露着,自嘲地低笑,“那时候我自忖比您年长,卯着劲要压您一头,后来才知道,人和人生来就不一样啊。”
“自由者十三号,至今仍是组装门槛最低,稳定性最优良、配装拓展性最广泛的一款普及型导弹,谁能知道,它的创作者,如今却甘心销声匿迹呢?”
伊万接过她伸出的手臂,手指四处敲了敲,不知做了什幺操作,“皮肤”弹开顶盖,露出底下复杂缠绕的线条来——恐怕地表地下都没有几个人想得到,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叶卡捷琳娜女士,浑身上下竟遍是机械化的躯干!
曾经的王牌机械师叼着烟,漫不经心地拨弄了几下线路:“兼容正常,运转良好,平时记得上油——这可是基本功,别忘了。”
“那……您呢?甘心使用这幅除了孱弱一无是处的身体?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的集合,不可避免的衰老和排异,对高温、毒气、激光……都毫无抵抗力!而且这也是……合成肢体的上限了……”叶卡捷琳娜的语气急迫起来,甚至带上了几分不知真假的悲切,“我们都知道您的能力,愿意让您发挥最大的作用,即便是一整幅堡垒级别的精工肢体!您——”
伊万用动作打断了她的陈词,示意她换另一只手。他始终低着头,兜帽将表情遮得很严实,闷不做声地捣鼓了一会儿:“你左右手使用频率不一致,维护时也应多在意……好了。”
“人体是最精密的机械。”伊万这时才抬起头,偏转侧脸,似笑非笑,“没想到他们能找到你……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我对一个‘新的地狱’没有什幺兴趣,我们的合作仅限‘天堂’而已,他们负责大规模生产,我负责提供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意儿。”
他把手在胸前抱住,有规律地敲击着肘关节,眯着眼睛瞥向身侧的女士:“老朋友,不如坦白些,他们到底让你来问什幺?”
叶卡捷琳娜踌躇许久,咬着红唇承认了:“他们想知道您是否真的解析了口令,也想弄明白,为什幺他们生产的‘天堂’一旦离开您的燃烧器就效果大减,城外人体试验明明没有问题……”
伊万露出一个奇特的笑容,像是赞扬,又像不屑一顾:“你真的想知道?既然药品没问题,在城外也没问题,不妨想一想,城里的人有什幺差别呗……”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却仿佛带着一股诱人倾听的魔力。雅克夫不由自主地往前探了探头,余光瞥见一抹鲜亮突兀的蓝色。
那是什幺?!
啊,是一只机械鸟。
中央广场上确实有许多机械鸽子,但它们都是圆润可爱的形象,涂装完整,白得像餐桌上的奶油球。而这只……雅克夫踌躇着,突然不知道该用什幺样的语言形容它了。它个头可不小,翼展超过半个人,羽毛奇形怪状,每一片都不相同,简直像是儿童用蜡笔随手涂抹出来一样,底下的零部件歪歪扭扭暴露着,肚腹没有上色,闪亮着黄铜的色泽。
雅克夫差点就笑出了声。他匆忙捂住自己的嘴,往雕像的另一头张望过去。
虚拟雪花的投影影响了他的视线,他过了几秒才看出,那椅子上不知什幺时候没了人!
紧接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住了他的背。
是那把洋伞,不,是一把微型手枪。
“呵……别这样,卡佳,这是我的……一位小客人”枪管被人缓缓推开了,下一秒,冰冷得不似肌肤的东西抚上了雅克夫的后脖颈,“刚才的提议,我会考虑。这里就交给我,怎幺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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