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丹……”我吓得声音都变了调,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你……你……”
“别怕,”哈丹道,“别人的血,不是我的。”
刚刚打斗之时,哈丹身上的确沾了不少血迹。不光是他,我自己身上也沾了不少。因此他这么解释,我便信了。又过了许久,我们终于见到前面有一点亮光,随着山路渐平,我知道,我们终于快下山了。
果然,没多久我们便冲出密林。星星点点的火光近在眼前,逐渐的,我看清楚了来人是谁。
那是京畿守军,最前方带兵的两位皆一脸着急,一个是统领京畿戍卫的武将吴慎,另一个,竟是卫明。
看到吴慎,我真是满怀欣喜,看到卫明,我的欣喜骤然消了一半。
哈丹策马行到阵前,吴慎和卫明一见我双双下马。吴慎连跑几步跪地道:“陛下恕罪,臣一接到山庄飞来的信鸽报信便赶来了,陛下无事吧?”卫明却没有跪,而是走到我面前,看着我,也看着将我紧紧揽在怀中的哈丹。
哈丹缓缓松开了手臂,我抬腿下马。
“陛下……”卫明走上来,伸出手臂,似乎想亲自确认我是否安然无恙。我冷着脸躲开他的触碰,低头对跪在地上的吴慎道:“传朕旨意……”
突然,我身后传来重重的一声。
我回过头。
那一瞬间,我所有的血液都冻住了。
哈丹俯身摔在地上,他的衣服被血浸透,三枚五角形的斩千人暗器深深嵌在他背后,有一枚恍惚正中他后心!
“哈……哈丹……”
我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转身向他跑去。不过这么近的距离,我跑得踉踉跄跄,几欲跌倒。这么多士兵看着,我是皇帝,本不该如此失态,可我什么都顾不得了,我几乎是摔在哈丹面前,捧起他的脸,用发着抖的声音唤他:“哈丹……”
哈丹的脸色苍白无比,嘴唇更是呈一种濒死的灰色。他似乎昏过去了,我连声叫他,他根本没有反应。我轻轻拍他的脸,拂去他脸上的尘土,可是我的手抖得厉害,快要连他的脸都捧不住了。
我怕极了,就算刚刚险些殒命在斧下也没叫我这么害怕。我想叫他,可是喉咙阵阵痉挛,根本发不出声音,我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刚刚摸了一手的血时,那血是热的。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哈丹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目光浑浊不堪,像是努力想看清我,却怎么都看不清似的。可是他在笑,我猜他必定痛极了,可他还是在对我笑。
“别怕,十一,”他死死抓着我的手,柔声安慰道,“别怕,我没事,别……”
戛然而止。
他的手沉了下去。
第五章
我反手合上寝殿的门,将一室血腥与药味拦在身后,也拦住太医与宫人的低语。天将破晓,北风乍起,我的衣服还是自山庄逃离时穿着的那一件,来不及换,沾了血混了汗,被风一吹,阴冷的湿气往骨子里钻。
我很冷,手脚冰凉,每走一步,四肢百骸像结了冰,咯吱作响。沿着寝殿漫长的台阶,我走下我深夜遇刺,朝野震动,许多官员从床上爬起来就往宫里赶。宫门开钥后不敢都放进来,只放了正二品以上官员,即便如此,也呼啦啦来了一群。
我知道自己此刻定然十分狼狈——我的衣服是湿的,带着血腥气,味道很难闻;眼睛也熬红了,眼神发着狠,像要吃人;我走路的姿势一定很踉跄,因为我每走一步,就想起哈丹浑身被血浸透,倒在我怀中的样子,走不稳。如今他在殿中,太医从他背后取出了三枚斩千人,最凶险的那枚距离他的心脉不过半寸。他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太医说,狼王是生是死,要看他能不能扛过今天。
“要是他扛不过去,”我扫视满殿太医,真意外,我的声音竟然会如此平静,“这里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活了。”
我缓缓走到文物大臣面前,包括孟士准与卫明在内,所有大臣全部跪地行礼。我点点头,大臣们谢恩起身,唯有一人跪地不起,连声请罪:“陛下恕罪,臣吴慎办事不力,竟叫刺客潜入陛下驻地,臣罪该……”
我没有容他说下去,身侧的侍卫腰间佩剑,我“铮”的一声拔剑出鞘,锋利的剑刃直抵吴慎咽喉。
那剑刃再深一寸,吴慎就要横尸当场。
我是真的想杀了他!
卫明抬手拦我,手掌要搭在我肘间的刹那,他不敢碰,手臂僵在半空。孟士准也“扑通”跪地,失声道:“陛下!”
我狠狠瞪向孟士准,孟士准微微一怔,再不敢说话,俯身磕了下去。
我收回目光,冷冷地盯着吴慎的头顶。
“京畿戍卫是你负责的?”我问。
森冷剑光近在颈侧,且由帝王执剑,吴慎抖若筛糠,半晌方才答道:“回陛下,是……是罪臣!”
我压一压剑尖,利刃割破吴慎的皮肉,一丝血顺着他的脖颈流了下来。
“朕不杀你,朕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缓缓道,“你去给朕把刺客都抓出来,城里的,城外的,一个不留。抓到了,押回原籍,在他们的至亲面前,把他们一刀一刀,凌迟处死!”
说罢,我猛地将长剑掷出,用力之大,长剑半身没入地下,剑柄留在地上,兀自颤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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