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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盛中央公园里有一群鸽子,常年聚集在那里等候可爱的小女孩或退休的老人带着碎面包来喂它们,远远望去是一块令人不安的移动着的灰色。
山本武从来没有讨厌过这群鸽子,相反的,他认为这群笨拙地伸着脖子的生物非常有趣。放学后他经常会过来在喷泉边的长凳上坐着观察它们,偶尔——虽然只是偶尔——会带面包丢给它们吃。父亲是一个很传统的人,早餐桌上出现面包是万万不允许的,山本武会偷偷地、专门为鸽子去买面包,除了面包,他不知道这群鸟类还吃些什么。鸽子悠哉地在小小的广场上走动着,每走一步就伸一下他们那可笑的粗脖子,啄食着地上的面包屑。来往的人们完全没有干扰它们,自顾自地从人脚边走过,歪歪脑袋用反射着阳光的黑眼珠抬头看你一眼。柔顺的灰色的羽毛里夹杂着蓝色和紫色,每当看见一只白色的出现山本武就会惊讶跑过去端详,毕竟纯白色的太少了。山本武喜欢动物,尤其是狗和燕子——狗的话,最好是日本秋田犬,圆圆软软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拥抱它们。早在更小的时候,他就提出要养一只狗,不过却被父母驳回了,理由是小孩子哪里会照顾宠物,等你大点再说吧。于是这件事就被搁在了一边,时间一久倒是没人在想起来了。即便如此,看到别人家的宠物或者是树里面的鸟,他还是忍不住羡慕,自己也曾想抱只流浪猫回家养着,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山本武八岁,是并盛国小的二年级学生,成绩好,老师和大家眼里的乖宝宝。父母是开寿司店的,店面虽小却收益不错,一家生活得也算富足。做为家里的独子,他从来就是在父母的疼爱中长大的,一帆风顺的人生、愉快的童年,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抱怨的。在街坊中他也很受欢迎,天真无邪的笑容让人看了就喜欢,经常会从老奶奶或者别的阿姨那里收来各式各样的糖果,不过他攒起来也不吃,给父母一点,其他的在学校分给同学。这样的山本武,在学校里当然也是成天被人围着,年纪虽小却深通与人相处之道的他,和其他小朋友的关系融洽得不行,三天两头地和小伙伴们跑到并盛后山疯玩,往往是晚上了才回家,父亲一开始数落,后来也就习惯了,只是叮嘱句要注意安全就随他去了。
生活很完美,甚至有些太完美了。
所以老天爷就这样看不下去了。
山本武的快八岁半的时候,九月的一天,母亲病倒了。一开始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也就没有太注意,反正很快就能好的。但眼见着整个人消瘦下去、卧床不起后,家里的另外两人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赶紧去医院诊断。
癌症晚期。
父亲并没有告诉儿子,只是说是流感,很快就会好的。天真的山本武相信了。
小小的孩子心里,母亲从来是最为美丽的存在,随时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在家等待着自己。看见母亲的病情不断恶化,然后住进了医院,山本武心中的害怕渐渐成了一个无底的黑同,吞噬了其他的感情。他不再和小伙伴去玩耍,也不再在公园喂鸽子,而是放学后就消失在了医院的病房里。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母亲苍白的脸混在一色的白中是那样的不显眼。白色是纯洁的颜色,却又是空洞的,带着浓浓的悲伤,在医院里变得更加可怕。时间过得很慢,在病房的进进出出好像非常漫长,母亲睡着的时候越来越多,山本武就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端详着母亲的脸,尤其盯着她的眼睛,等待它们睁开。它们会睁开的,然后母亲就会看着他微微一笑,虽然她眼里的光已经在闪。而等待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会好起来的,他对自己说,妈妈肯定会好起来的。
母亲的第一个手术到了,“手术中”那刺眼的红色挑衅地跳入山本武的眼睛,他和父亲在门外等待着。
呐,爸爸,你相信天堂么?山本武低着头,摇晃着双腿。
这种东西才不会相信。父亲的声音是沙哑的。
这样啊。山本武垂下了眼皮喃喃道,拳头不安地攥着。如果有天堂那多好啊。
母亲的病床被推了出来,两人同时跳了起来冲了过去。儿子焦急地看着戴着氧气面罩的母亲时,父亲压低声音问了医生一句什么,医生表情无奈而歉疚地摇了摇头。这自然没能逃过细心的孩子的眼睛,但山本武是一个很会掩饰自己内心的孩子,只会在独自在病房里陪伴睡着的母亲时才会想医生的摇头指的是什么。
手术一周后,母亲出院了。
山本武很高兴母亲康复了,就算她的气色还是很差。生活又恢复正常了,母亲却仍旧卧床不起,人越发瘦了下去,甚至发展成了水米不进的地步。
这是手术的原因,父亲说。
再一次地,天真的山本武相信了,因为妈妈肯定是动了大手术,不然也不会住院。
十一月秋风瑟瑟,冬天的脚步临近,去公园的人少了起来。叶子从绿变黄,紧接着落了下来,干干地卷曲着,踩上去就成了碎片。鸽子仍旧在,但是数量在变少,它们愈发蜷缩在温暖的窝里不愿出来。十月底第一次霜打下来后,气温骤降,并盛弥漫着一种萧条的气氛,有些悲凉和绝望。不过对孩子们来说,这完全不是问题。后山的落叶积了一堆又一堆,穿着夹克或呢子大衣的小身影在土黄和红色中交织着,飞速地穿梭,轻飘飘的叶子被步伐带得满天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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