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后院大池走了一圈儿,南遥仰头去望博翰阁,只见五层的灯火依旧亮着,那一丝残烛也够坚忍,竟燃了这么久。
南遥又绕着大池走了一圈儿,寂夜的无所事事让他颇感无聊,想了想后,便向这府中他唯一认得的人的屋子走去。
林江宇的屋子不大,但因为养蛊的缘故必须保持干净,物品规规整整,各有其所。
榻上的林江宇呼吸平静,睡得很沉,唯一和这规整的屋子不搭的便是这人的睡相:被子胡乱搭在身上,胳膊腿都露在外面,头发乱蓬蓬的。
南遥望了一眼,却没有打扰林江宇的意思,只无声地在窗边坐下,看着一只百煞蛛慢慢地自窗沿爬过,爬到他的手边停住,抬起一条腿轻轻地搭上,弄得他有些痒。
这时床上睡相并不怎么好的那位少爷翻了个身,长出一口气,而后迷迷糊糊地起身,只着一件里衣,连鞋子也未穿地向屋外走去。
从窗边可以听见,屋外花圃中,哗啦啦的水声响了一阵。又过了一会儿,就见那少爷赤着脚,依旧迷迷糊糊地摸回榻上,拽了拽脚下的被子裹在身上,又闭上了眼睛。
百煞蛛把另一条前腿也搭在南遥的手上,支着身子望向林江宇。
南遥忽然想笑。
林江宇当然也不是完全没心没肺的人,躺在榻上闭着眼睛平静了一会儿,忽然就觉得这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劲儿,猛然睁开眼睛向四周望去。
窗边一人,侧脸映着银色月光,林江宇先是出了一身冷汗,而后仔细望了望,却发现这个侧脸很眼熟。
在想明白了屋内的人是谁之后,林江宇捞起脑袋下的枕头就向那人扔过去,光扔一个枕头还不过瘾,他将身上的被子也团起来,用力砸过去。
“你不准我去烦你,你却大晚上跑来吓唬我?”林江宇裹上件外衣穿着鞋子,气鼓鼓问道。
南遥躲开林江宇扔过来的那堆东西,平静说道:“谁吓唬你了?我可一句话都没说。”
林江宇听着这话就突然想学武当老道士脱鞋砸人,光脱一只还不够,他想要两只都脱下来一块儿砸。
这想法刚出,南遥就望着半敞的轩窗说了一句更气人的,“你能不能和你爹说一声,叫他早点儿歇息去,不要再占着五层不放。”
林江宇攥了攥拳头,耐着x_i,ng子讲道理:“那可是我们家,我爹再怎么占都是应当的。”
南遥从百煞蛛毛毛的腿底下抽回了自己的手,拄着下巴望向窗外沉默着。
林江宇吸吸鼻子,起身捡回地上的枕头和被子扔回榻上,抻了个椅子坐在南遥的身边,一样地拄着下巴,却不是沉默,而是嘟囔着说道:“我也没别的意思,我爹他每次出征回来都会到博翰阁坐一会儿,谁也劝不了他,你就忍忍吧。”
南遥淡淡点头,似乎也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不妥,难得地柔声道:“知道了,你去睡吧我不会扰你,等你爹走后我便回去。”
林江宇撇撇嘴,“你在这儿我能睡得着吗?”
南遥睨了他一眼,冷冷道:“随便你,反正困的不是我。”
林江宇咬牙,眼前的这个家伙真是让他糟心,他邪恶地想着:怪不得这人死得这样早,一定是有人看不过去他这番不讲道理的模样,忍不住出手了。
如此这样想了一阵儿,林江宇又感觉自己这心思太黑暗了些,忽然就想开口问问南遥关于以前的事情,瞟了他两眼又觉得这样做不妥,硬生生将这想法压了回去。
南遥看出林江宇的欲言又止,皱眉问道:“怎么了?”
林江宇摸摸鼻子,胡言乱语辩解道“没什么,我在想你要是个女子的话,我会不会娶你。”
这话一出口,林江宇就一个劲儿地后悔,生怕南遥一怒用那拘魂索将自己勒死。
南遥却只歪了下脑袋,挑着语气问道:“会吗?”
“不会不会。”林江宇断然答道,“娶了你就是在给自己添堵。”
南遥听罢竟不气,只是一笑置之。
林江宇见状在心里长舒一口气,不再多嘴,懒懒趴在窗沿上,其实他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南遥若真是个女子必定不讨人喜欢,可是什么样的女子讨人喜欢,林江宇还真说不上来。
活泼大胆如桂儿、温婉细腻如孤梦,在林江宇的心里其实都一个样子,这让他想起自己曾听三哥念叨过一句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不过为何不知所起,如何一往而深。
谁知道呢?
林江宇懒得去想了,因为困意渐渐袭来,早将他的理智冲淡,令他趴在窗沿上沉沉睡了过去。
南遥只默默看着林江宇阖上眼皮,呼吸渐缓。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江宇一个激灵惊醒,腾地站起来向四周望去。南遥早已不在,百煞蛛窝在窗角睡着,极为乖巧,林江宇肩上披着的薄被无声落在地上。
林江宇低头怔了一下,拾起地上的薄被,勾唇笑笑,望着窗外斜s,he进来的阳光心情大好。他拍了拍被上的尘土放回榻上,踹开屋门便大喊:“孤梦,今儿早上吃什么啊,我要饿死了,来份酱肘子好不好?”
得,纨绔公子的少爷毛病又犯了。
且说林焱回来后,在护国府中并没待上几日,匆匆准备了些行文就要往京城去,临行前还和林安易聊了很久,问了问林云清的情况,也嘱咐了很多。
而对于林江宇,林焱就只推了一下他的脑袋皱眉说道:“别给我惹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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