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之下,他再次一惊,因为不知不觉间,秦嘉礼脸上的神色尽数消失了,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正十分冷淡地看着他。
他心里当即一阵乱跳:“遇之不要误会,这名义当然不是白给,那位先生说了,他能分你这个数儿……”
秦嘉礼一扬手打断了他的比划:“打住,我不缺钱。我只是好奇,名义而已,新闻界运动一下多得是,怎么就偏偏找上了我呢?”
杨三满额是汗,说实话,他也不明白那人怎么就偏偏找上了秦嘉礼。他不愿意趟这浑水,奈何家眷累赘,妻妾子孙全被那人攥在了手中,他是愿意也得趟,不愿意也得趟。
“这个……他一会儿就来这家酒店,遇之到时候问问他便知道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秦嘉礼再看不出这场会面的别有居心,就是个傻子了。只是不知道赵雪林早上接的那通电话,和这场会面有没有关系——希望没有。
落地窗外,碧空白日,万里无云,难得的大晴天,难得的好天气。
秦嘉礼却在这样的好天气之下,遍体生寒,打了个冷战。
第二十一章
冷战之后,秦嘉礼反而冷静下来了。
不管怎么样,横竖不过一死,死有什么可怕的?枪林弹雨地活了这么多年,经常一脚一踩就是一具血尸,他早就对生与死看淡了,麻木了。
唯一让他心神不宁的是,不知道现在赵雪林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此时想了也没答案,干脆不想。
因为今天的出行是临时起意,他没有正儿八经地西装革履,只着了一身剪裁fēng_liú的青绸长衫,外披一件薄呢子黑大衣,看上去有点青帮老大的派头。两条腿一摇一晃地搁在了桌面上,他对着杨三微微一笑,说道:“回去再收拾你。”
杨三心虚气短地一笑,不知是在说服秦嘉礼,还是在说服自己:“遇之,你没有家室,不知道身为一家之主的难处……我也是迫不得已。”
秦嘉礼“哼”了一声,手指关节轻叩着膝盖,语气轻快而不屑地答道:“谁说我没有。”
杨三以为他在吹牛皮,讪笑了一下没搭话。
两人相对无言,单是一个劲儿地倒茶、喝茶,一时间气氛倒像是茶话会般静谧和谐。
如此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秦嘉礼摸着肚子,想问能不能上个厕所的时候,包厢的门开了。
率先进来的,是一列做武夫打扮的青年。这些青年个个腰背笔直,神情肃穆,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他们水泄不通地围住了秦嘉礼,没有喊话,也没有动手,仿佛进门来专是为了绕着他跑一圈。
整齐地站定之后,为首一人越众而出,向着门外一碰脚跟一低头:“报告大佐,屋内安全!”
大佐?
秦嘉礼一扬眉,觉得这一幕实在是荒诞之极,可笑之极。
大后方的重庆,竟然凭空冒出了一个大佐?
他觉得可笑,就当真“嗤”地笑出了声音。杨三却笑不出来:“不是说……那位……只是一介商人吗?”
没人搭理他。杨三也不敢再问,垮着脸喃喃地说:“完了完了完了。”
无缘无故地成了日军帮凶,他心神巨震,蚊子似的嘤嘤嗡嗡个没完,直到秦嘉礼不耐烦地踹了一下桌腿子,才安静下来;而大佐站在包厢外,并不知道秦嘉礼正在对抗人形蚊子,还以为他同自己一样如临大敌、激动不已。
是的,激动。他压了压头顶上的大帽子,气血一阵阵狂乱地上涌,激动得了不得。无形之中,眼前似有血红的大幔幕缓缓拉开——万事俱备,他终于要威风凛凛地登台亮相、和秦嘉礼算一算总账了!
一脚踏在了包厢的波斯地毯上,脚上是锃亮的牛皮长靴。他知道自己现下面目丑陋,所以格外地在衣冠方面下功夫。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若不是销金衣笨重且招贼,他说不定真会给自己打一套来穿穿。
一步一步,又一步。
想到秦嘉礼就在前方不远处,大佐简直想欢歌,想载舞,一脚没落稳,他险些当场蹦了起来。日月如流,光y-in似箭,他在日本人的手下苟且那么久,等的可不就是这一刻么?
他心想,他一会儿可不能犯秦嘉礼当年的错误。
他会先在秦嘉礼的心口上开一枪,然后,剖开他的颈动脉,放干他的血,瞪大眼睛盯着他,看着他死透了,才罢休。
并且,就算当真死透了,他也不会把他的尸体乱扔乱丢,他会找十几只野狗,看着它们撕咬分食——不,不行,他必须把秦嘉礼烧成一堆灰,把骨灰装在瓶子里自己保管。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安心,彻底平静。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地洗刷干净他这些年来的怨憎耻辱。
长靴落在了秦嘉礼的跟前,大佐压着帽檐,余光一扫他的位置,冷笑了两声。
笑到一半,他神色猛地一变,倒不是秦嘉礼看穿他身份、暴起反抗之类的,而是他之前盘踞汽车之中,踩点似的打望秦嘉礼,感冒没好全,落下了一个鼻炎的毛病。
今天秦嘉礼尽管没做洋打扮,洋香水却从头发丝喷到了脚后跟。大佐一闻这个味儿,就想——“阿嚏!”
秦嘉礼看不清这位大佐的具体样貌,只能看到他对着自己连连打喷嚏,不禁一皱眉毛,掏出一张手帕捂住了口鼻。
杨三不比秦嘉礼,可以漫不经心地掏手帕捂鼻子。大佐那山响的一个喷嚏,直接把他震得一激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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