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叹了一声,愀然道:「执柔,你是举动由情生,情随心至,心又在虚无缥缈中,亦有情亦无情,何来雅俗之谓。哪里像我,道号『忘一』,果然是万事皆忘,独遗其一,不免由一生二,二而生三,三生万物,终是不得清净解脱。」
那青年微笑道:「出家之人怎对我这红尘浊物说这等话,我又何尝断过纠缠烦恼。再者你那心下无尘的辣手本事,我再修一百年也是不成。」
一旁那公子也笑道:「道长灵台清明,天花拂袖不留余香;这位兄台『结庐在人境,不闻车马喧』,于红尘中出世,都是教人羡慕的。」
谢鉴听他们言谈,觉得那「执柔」的x_i,ng情颇合自己脾胃,那道人也不与寻常画符念咒会相类,倒也有趣。
忘一道人笑道:「执柔又怪我除妖太忍心。可知道我这次来洛阳,便是为了一只妖物。」
那青年道:「什么厉害妖怪,竟要你从岭南山长水远的赶来,可捉住了吗?」
谢鉴在一旁也不禁动了好奇之心。
忘一笑道:「这小妖尚未修成人形,自然是手到擒来。」
那青年奇道:「它能有多少年道行,值得你这样万里奔波。」
忘一道:「执柔有所不知,这妖物乃是一只媚狐,它苦修成人形,日日离不得生人j-i,ng气,到时不知要害死多少无辜之人。我自是不能不紧着些。」
说罢一拂袍袖,滚出一只猫儿般大小的小白狐来,黑珠儿似的眼睛悄悄地瞥见了忘一的袍角,便缩作一小团,瑟瑟的只是发抖。
谢鉴看它可怜,心中大是不忍,道:「这小狐狸年岁如此稚小,怕是连兔子都捉不住一只,道长却说它成j-i,ng害人,太也没道理。若我说道长明日将往洛阳城卖符水,招摇撞骗,现下便要剥了道长的道袍痛打一顿,道长可答允吗?一边说边伸手去抚那小狐,又将手指放在它口边看它咬不咬人。
那小狐张嘴含住谢鉴的手指,轻轻咬住了舔舐,一双黑眼睛哀哀的望着他,似是求救。谢鉴拍拍它的小脑袋,柔声道:「别怕。」
忘一大笑道:「公子这话说得有趣,我自是不允的。只是这狐狸害人却不是道人随口胡诌,公子不信,我也无法。如果它不伤人,我便不毁它内丹就是了。」话说出口便是大悔,这话即是说这狐狸一日不伤人,他便须一日看着它。他天南海北独来独往惯了,如何耐烦身边天天拖着一只狐狸。
那青年在一旁微笑道:「道人今日怎地大发慈悲,这可是头一遭儿见。从前可又枉毁了多少j-i,ng怪的修行。只怕这小东西也是一般的下场,不出三日便多一只没了内丹的狐狸在山里。」
忘一给他说中心事,哈哈一笑,见那小狐甚是依恋谢鉴,心里一动。狐j-i,ng之一支的媚狐为害虽大,要修成人形却不能少了三百年,这小白狐满一岁却即能变化人形。忘一初时只道这狐狸得了妖之灵气,为害必是极大,捉住后才觉出这小狐身上原是有一半人类血脉,自是易变化人形,也未必须日日吸人j-i,ng气。
如今它若感念谢鉴援手之德,报以身心,就此不再为祸世间,也未可知。至于这狐狸也极可能先吸干了谢鉴j-i,ng气,再去祸害别人,他却懒得去想。当下道:「这小狐原也与公子有一段夙缘,公子既是喜欢它,我便将它送给公子如何?」「夙缘」云云,却是他顺口胡诌。
谢鉴喜道:「多谢道长。」见那小狐仍是不敢动弹,便将它抱到自己一旁。那小狐任他抱了,乖乖的伏在火堆边,玲珑的黑眼睛转来转去的瞅瞅这个,瞧瞧那只是不敢去看忘一。蓬蓬松松的雪白尾巴轻轻拍打着地上的新雪。
一旁那锦衣公子看那小狐雪白可爱,撤了一块火上正烤着的干粮丢在它眼前。那小狐没看见似的只抖了抖身子,将一身的毛根根耸立起来,倦倦的靠在火边取暖。
谢鉴笑道:「这是灵物,丢在地上的东西,它必不肯吃。」一边另掰了一块,拿在手里喂它。那小狐果然就他手里吃了。谢鉴再喂它时,它只吃了几口,便蜷在谢鉴脚边睡了。
忘一道人望了一眼熟睡的小白狐,忽地叹了口气。
那青年道:「道人放了这小妖,难不成后悔了?」
忘一笑道:「果然是执柔知道我。」
那青年抚掌大笑道:「了不得!又不知多少妖物要遭殃了,这疯道人不知要多捉多少妖找补。一切虎豹狼虫、蝶鸟花木,速速回避罢!」
忘一笑道:「执柔可又不满了吗?」
那青年收了笑,道:「妖多有情,人总无义。道人自下山三十余年来,不问青红一味捉妖,可斩断了多少红线。怨情司里,添了多少悲啼情泪。那小小的妖之孽过又比得上人世冤海仇浪的万一吗?依我看来,道人如此……」微叹一声却不说下去。
忘一摇了摇头,也正色道:「执柔怪我太狠心,我却从未伤过一只妖物的x_i,ng命,可执柔行事,有哪一次未见血光。」又叹了一声道:「妖怪总是异类……」
谢鉴听那道人的末一句话,意思竟是那「执柔」灭的不是妖,却是人。
那锦衣公子淡淡笑道:「依学生看来,妖未必有情,人也未必无情。妖多情,有情者少,人多有情,无情者少。」
那青年微笑道:「这话倒也有理。」
那道人却道:「正是这话!」又道:「自我收了这狐狸,洛阳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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